正午的阳光照在秦人轩满头大汗的后背,他的脖颈有些痒,忍不住抓挠了几下。
“世尊不肖弟子施氏恬雅之位......”世尊是什么地方?施恬雅,听起来像是个女人。这就是初代的大虚吧。
不知道犯过什么事,最终葬在这里。
他抬头看着太阳,闭上双眼,感受正午的热度,不过还是春季,阳光就开始毒辣了。耳朵里钻进了不少碎言碎语,这一场混乱下来,他的威信受损,而经过木桥一役,自己最终只剩了近三十人。
整整一百多“意志坚强”的弟兄,最终也就留下了这灵光的三十几个,还是准备不够充分,“弟兄们,我们的兄弟已经走了,多想无益,休息一阵,我们得继续进发,必须找到大虚的陵寝,它会暗中指点我们,这是唯一的出路。”
相比以前用在管理上的“神话”,他认为不能再用了,现下所说,必须鼓舞士气,为了最后的逃生。
他向蒋雅南走近,见她用过水后,正靠着路边的梧桐树干,闭目休息。
“你打算走到什么地方?”蒋雅南继续闭着眼睛,冲秦人轩发问。
秦人轩右手一挥,示意看押的随从离开,也不挑拣,面对着蒋雅南席地而坐,“四五十年前,我下乡做知青,安排到了亮村,开始教书,因为这个,被村民所接受,当时的村长秦别栋,给我交代了祭祀的事......”
蒋雅南听他说起旧事,睁开了眼,“你的永生怎么来的?”
“其实不是永生,我只是老得非常慢而已,碰过黄泉的人中,我和秦映雪是特例,究竟是什么原因不清楚,总之我们两个都老得很慢。”秦人轩嗤笑,眼光锐利的闪过一道光芒,“亮村每隔九年,就要进行这种活人祭。是密不外传的一项集体活动。我曾经纠结了很久,也想过劝说村民放弃这种民俗歪风,但是根本没人愿意采纳我这个外乡人的意见,而做为祭品的女孩们,都十分乐意这件事。她们以为,是到金碧辉煌、吃穿不愁的通宫生活。”
“而且是和以往被选中的祭品一起,侍奉九年才换一届的神婆大虚。谣传大虚能和神灵世界交流联系,能控制所有的闪电风暴,仅凭她的意志,就能确保亮村的物产丰饶,亮村的村民谈及大虚,眼神中绝对崇敬,然而也流露恐惧。仿佛正在这里,大虚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是女王,而想要让村民对女王心生不满,那要非常困难。”
秦人轩见她认真在听,长呼了口气,对这个“祭品”,他当然没有一点感情,可是要她继承大虚的灵魂,就得让她对所有人的生死产生怜悯,继而心平气和的接受,这是自己唯一可以令大虚满意的结果。
“祭祀从结束后,就要开始为下一届筹谋准备,秦家大屋,就是一个相当精细的工作间,从服饰、用品、神官和祭品的甄选、祭祀的礼仪,无所不包。每一件事,都会有人专门传授。”
“神官和祭品是怎么选出来的?”蒋雅南问,对于祭祀了解越多,才能得窥全貌。
“你做梦有梦见死去的亲人吗?”秦人轩反问一句,不等她回答,继续说道:“秦家大屋里有一间‘沉睡之屋子’,候补的人选会安排在里面休息,据说在这里,能见到死去亲人的身影,我就是这样被选上的神官。事后想起,他们要的,是一群敏感体质的人参加仪式。”
“光是这种祭品和神官的挑选,就谈不上人性。见到亲人而追随的梦境不是什么稀奇事,人活得久了,想念逝去的亲人很正常,但是在这屋子就不一样,你会真实般的像是见到,明知道对方已经成了灰,可你还是能看到他真实的姿态。你越是思念强烈,对精神造成的创伤也就更大,一是恐惧,醒来后就精神失常;二是依赖,精神拒绝回到现实,会产生不想醒来这种无意识的拒绝反应。”
他的眼皮一垂,“祭祀是不需要精神失常的人来参与的。从此之后,这人也就废了。”
“除此之外,村子盛产铜镜,崇拜月神,认为镜子反射的就是月亮的光明,在这里的葬礼过后,是不讲究头七和正常的忌讳的,他们认为魂灵就守在这后山的通宫里,通过镜面去关照活人的生活。而大虚能做到这一切。”
“哼,大虚做了吗?”蒋雅南不以为然,这是封建迷信,是愚昧的一种信仰。
“在五十年前亮村,你敢说这种话,会被逆身剥。”秦人轩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
“什么是你逆身剥?切割脸皮么?”蒋雅南问。
“把你压在地上,从脚皮一点点往头上剥掉一层皮。逆身剥比神官的惩罚还要重,但不是最残忍的一个。”秦人轩平淡的说着,眼皮不自然的抖了两下,“我见过一次,我就知道自己只能接受神官的身份,参加仪式。否则,等待我的,就是我的皮放在祠堂,戒示以后的神官了。”
蒋雅南沉下脸,没有说话,体会身临其境的感觉。
“祭祀用品最先制作完成的,是铜镜,每个神官和祭品都必须佩带,据说大虚的陵寝上,就嵌着碧落天星镜那种宝物。只有大虚能够通过镜面看到祭品的人心,来选择下一任谁做大虚的唯一候选。”秦人轩看着蒋雅南,“你确实漂亮聪明,居然猜大虚只是需要躯体。我从未想到。我一直以为,大虚是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婆,就算大虚继任,还是要在旁侧辅佐调教的。”
“第二,就是祭祀用的汉服,我也研究过,这些衣服人手缝制,佩带方巾,是明末清初的常见服饰。准备妥当之后,就得安排演练,神官的位置、祭巫的位置、村民的位置都是固定好了的。谁出了问题,也是要惩罚。”
“第三步,就是给祭巫寻找伴侣,对伴侣的要求第一就是五官端正俊美,十分优秀的还会佩带剑饰......”
“嗯,傅九尘的模样打扮是吧?”蒋雅南接口。她想到了后山门那里的石雕像。
秦人轩点头,“我想也是的,按照先祖的打扮,所以大虚一定跟亮村的先祖有关。但是伴侣的下场,和僧侣一样,最终是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