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欠了欠身,拉开屏风,从抽屉里找出一身自己做的比基尼,犹豫了片刻,便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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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槿儿这身接待贵宾的衣服可合王爷的心意?”缪卓言拉开屏风,笑得媚态横生。
这算什么衣服?欧阳澈火冒三丈地看着她那只遮住重点部位的几块布,感觉太阳穴都愤怒地突突跳动。缪卓言却娉娉袅袅地从屏风走出,那优美的胸部线条、盈盈一握的腰肢、雪白笔直的腿一览无遗。
“什么衣服!这种天气!”欧阳澈脱下外衣,粗鲁地披在她身上,“以后不许穿这样的东西!”
缪卓言笑了笑,又脱下他的外衣落在地上:“房间里有暖炉,这里不冷……怎么,王爷不喜欢这样的衣服吗?王爷真是奇怪,每次槿儿穿上这身衣服,客人都是很满意的……”
拳头咯咯作响的声音,脑海里浮现着这样的画面,她穿着这样的衣服在跟男人调情,任凭他们的手落在她身体的各处,她依然笑着……
“咚”地一声,拳重重地落在桌子上,每一个画面都让他难以忍受,愤怒到想杀人!欧阳澈闭着的眼猛然睁开,扣住她雪白的手腕,漆黑的眸子猩红:“说!为什么到这儿来!接了多少客人!”
他在生气吗?在质问吗?缪卓言笑了笑,脑海里勾勒着他此刻发怒的神情。心底犯疼,她听到自己心脏跳跃的声音,一下一下,夹杂着愤怒,夹杂着疼痛。
“与你无关。”她冷冷的眸子望着一片黑暗,“即使出了一万两黄金,你也不过是槿儿的客人。你没有权利问我这样的问题,而我……也没有义务回答。”
静,窒息的安静。
他扼着她的手腕,漆黑的眸子望着她那冷然的脸,极端的焦躁却又是无措,还有痛,一下一下在心尖的位置,让他的眼底都开始流露出自己未曾发现的痛苦。
“王爷的一万两黄金,就准备这样浪费吗?”缪卓言扭了扭手腕,他倏地松开,她转过身,走到古筝旁边,道,“王爷是要听小曲,还是看歌舞,要槿儿吟诗也行……”
“本王要你离开这里。”他打断她轻轻拨弄的琴音,“叮”地一声,琴弦断,手指一阵剧痛。
“怎么了!”手被紧紧握住,他紧张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谁要你弹曲子了?这里有没有药……”
“要槿儿离开这里也行……”缪卓言挣开他的手,轻轻把手指放到嘴里吮了吮,道,“王爷只要出得起价钱……王爷是要几个时辰?”
“缪卓言!”愤怒再次失控,他受不了她把自己彻彻底底地当成一个妓女!他受不了她这种不在乎的眼神!他猛地按住她的肩膀,望着她清丽的脸,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
“不要这样叫我……”心里一痛,她低低地开口,“不准这样叫我……我说过,你不配叫这个名字。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缪卓言,而是花木槿,翠微阁头牌花魁花木槿,什么都看不见的花木槿……王爷若是来寻个开心,槿儿奉陪。如若不是,请马上离开!”
转过身子,许久没有窒息感的胸口又开始隐隐犯疼。依着以往的经验,怕是胸口的疼痛又要犯了。一阵阵凉意从胸口袭来,她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你的眼睛怎么了……为什么会忽然看不见……”他开口,却发现声音涩然而沙哑。
缪卓言按住胸口,冷笑了一声:“既然有眼无珠,要眼睛何用?看不见了,反倒心如明镜……”
胸口堵得发慌,又像被谁拿着利器猛地刺了一刀。他望着她的背影,发现她浑身颤抖得厉害。
心,疼?他记得,她是有这样的毛病的。那个雪夜,他加了那么多暖炉,放了那么多床被子,她都冷得像冰。而有时,她就会无缘无故地疼得直冒冷汗,甚至昏迷……
“怎么了?”他心里一紧,走到她面前,那张脸已是点点汗珠倔强地咬着唇,直直地立着,但是,隐忍得那样痛苦。
“是不是疼?还是冷?”他想扯过她的身子,她却强势地挣开,动作剧烈,她一下撞上了旁边的柜子。
又是猛地一惊,她拧紧的眉触痛了他心底的弦,欧阳澈猛地扣住她的手,捡起地上的外衣盖在她身上,又迅速抱起她的身子放到床上,盖上被子。她的身子,已经冷得像冰,让他想起了那个雪夜,她的痛苦、她的倔强、她的冰冷……
“放开我!……你走,走开……”她的声音已经虚软无力,挣扎也失去了力道,她却那样执拗地抗拒着他的接近,让他的心头火烧火燎地焦躁。
“哪里疼?很疼吗?……要怎么做才会好一点?”擦掉的汗珠很快又冒出一层,欧阳澈的额上也冒出一层层的汗来。她那样难耐的痛苦让他心底也是一阵阵抽搐的疼。
她的牙齿开始打颤,那样撕心裂肺的疼痛,有千百只虫蚁在啃咬着她的心,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意识渐渐模糊,有一点,她却是清醒的。就是死,她也不要把自己的狼狈展现在这样的男人面前,只是,那疼如此钻心,侧了个身子,她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手臂……
那样的感觉,叫不叫心疼……他一跃到床上,拉下她的手臂,把自己的手臂放在她唇边。好大的力道……她是用了狠力的咬,手臂上的疼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可是,看到她稍稍放松的神情,那种窒息感又在稍稍地减弱……
身体还是那样冰冷,不停发抖。他想起了那夜,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的身体。眼睛一亮,他很快褪去了自己的衣衫,正拉过被子,门却被腾地一声踢开了。
“放开她!只是陪饮而已,竟然敢上床!下三滥!”青色的身影腾空而起,跃到床上,手迅速地往欧阳澈身上抓去,欧阳澈眼疾手快地接下了这一招,抬头,两个人都愣住了。
“车锦城?怎么是你?”欧阳澈眯了眯眼,他的出现让他吃惊不小。其一,他虽然流连花丛,却从不进烟花之地;其二,他如此紧张,莫非,他跟缪卓言……
“你?”车锦城显然也愣住了,怎么想,都想不出那个出了一万两黄金的男人,竟然会是欧阳澈……
“你怎么会在这里?”异口同声,车锦城清了清嗓子,又道,“新婚燕尔,不应该在府上陪着自己的新王妃,反倒跑到翠微阁……她怎么了!”
注意到了满脸是汗气息微弱的缪卓言,车锦城心头一紧:“你对她做了什么!欧阳澈,她都已经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不肯放过她吗?她不过是你的棋子,不是你的仇人,你非要把她逼到绝境不可吗!”
认识车锦城这么久,他总是一副什么事都随随便便的样子,他何曾见过他如此紧张的时刻?心里难受得紧,欧阳澈冷声开口:“我跟她的事,与你何干?”
“怎么没有关系!我内疚,内疚知道吗!”车锦城柔柔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床上的人儿上,道,“澈,这辈子我做过最后悔的事,就算帮你骗了她……你大婚之日我看到她,她那个样子,被雨淋得浑身湿透,满身是伤,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惨的女人!……”
“我也没有见过那么傻的女人……我想她一定是对你用情至深,才会气得口吐鲜血晕倒……”欧阳澈心里一惊,目光微滞,车锦城的手咚地在床上落下,一脸痛恨:“我只恨自己那时动作太慢,没来得及把她带走,竟然被紫卫带走,送到了翠微阁!”
“你说什么?紫卫?”
“是紫卫,我接到的是凤尾镖。”车锦城看了欧阳澈一眼,“紫卫有什么奇怪的?她本来就是太后想要的人,把她送到翠微阁也一定是太后的意思!”
“也罢,反正这些你也没有兴趣……澈,游戏已经结束了,别再玩了……她已经千疮百孔了……你没发现她已经瞎了吗?你是不是还想她再死一次?”
“再死一次?”心头猛地一窒,瞳孔缩紧,手也紧张地攥了攥,他的目光望向车锦城,“什么叫再死一次!”
“她在青楼出台的第一天,就从台上跳了下来……如果不是被人救下了,现在的她,已经是一缕香魂……”车锦城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她后来是怎样支撑下来的,但是,她已经熬过来了。而且,一次一次证明她是个奇女子……”
“奇女子……”欧阳澈喃喃道,“你怎么知道她是奇女子……”
“很早的时候就发现了……她总是处事不惊,而且,百般谋略……还记得中国结吗?我对她刮目相看。现在,翠微阁的花木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不是最漂亮的,但确确实实是最让人折服的。尤其是,她双目失明,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车锦城看了怔然的欧阳澈一眼,道:“澈,我跟你不一样,你只看女人的外貌,你要女人的美貌独一无二举世无双,就像藜洛。你喜欢她,因为她美……而我,欣赏有内在的女人,就像……柳思凝……”
“你欣赏她?”声音发涩,连带着心。
“是,欣赏。”车锦城悠悠打开扇子,“只不过,这么久,我虽然天天来,她却并不接待我……”
“只要听出是我的声音,她就一言不发……”车锦城苦笑了一声,“她一定恨透了我……”
“但我还是天天来,至少,不让别人……碰她。只除了那一夜……”
“哪一夜?”
“她出台的那一夜,一个男人用一万两银子买下了,又用五十万两包了她一个月。那一夜我急着回去拿钱,回来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不在她房间里了……此后,那个男人也没有经常来,来的时候,也没有丝毫轨行为。”
“你就这样在这里盯着?你怎么知道没有越轨行为?你一直在外面看着?”欧阳澈不敢置信地望了一眼车锦城,他竟然这样无聊了?为了一个女人,消耗这样的时间?
“我只是在她床上装了一个机关,如果她床上的体重多出一倍,那么,我就可以感应到……”车锦城轻轻合上扇子,“她不该是个烟花女子,她是个好姑娘,不该受到这样的待遇……如果可以重来,我绝对不会帮助你去欺骗这样一个好姑娘的感情,那样,太残忍了……”
“澈,放过她……让她忘记过去,好好地活,我会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
保护?缪卓言,要他车锦城的保护?心里涌起一阵一阵的不适,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车锦城对哪个女人这样上心过,他总是说自己还没有遇到动心的人,那么……他对缪卓言的种种不同,何解?
“你看上她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酸得厉害,其实是与他无关的,其实真的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其实真的……
可是,千百个理由,心里的酸涩,却是那般真切,还带着莫名的窝火。
“冷……好冷……”无意识地喃喃着,她的身体朝着温暖的来源靠去,欧阳澈伸手抱住了她,那冰冷的身子让他心里又是一阵难言的疼痛。
“欧阳澈,你做什么!……这次太后又要你做什么,放开她!”
该死的,什么时候这样的事情都要跟他交代!欧阳澈扣住车锦城落在被子上的手,黑眸闪过一丝警告:“她冷,我给她热热身子,她浑身在发抖!”
说着又把怀里的身子搂紧了一些,那样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的身子像冰块,双眸无力地垂着,她……瘦了很多……他一直以为她是进了宫里,难道,竟受了那么多磨难吗……
“……与其在这里瞪着我,不如去皇宫请御医总管慕容尘来一趟!”虽然心里不愿,可是……他的目光落在那拧着的小脸上,她的每一个痛苦表情仿佛都能牵扯到他的神经。
“我已经来了。”门前的声音响起,正是一身白衣的慕容尘。
“王爷可以起身了。”慕容尘冷冷地看了欧阳澈一眼,小心地把缪卓言的身子移到欧阳澈身外,手轻扣脉搏。
寒蛊噬心,自然,见到欧阳澈,她如何能不情殇?该死的家伙,他竟然会到翠微阁,会找到她,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究竟想要做什么!她已经双目失明了,他还要怎么样!
欧阳澈轻轻张开她的嘴巴,把药丸塞入她嘴里。当然,也只是缓解而已……
“为什么她会这样?”想起那夜她昏迷的那刻,她也是全身发抖,莫非,这是什么病症?
“这个问题,最清楚的是王爷。”慕容尘起身,拿过毛巾,小小心心地在她脸上擦拭,满眸的疼惜。
“王妃的病因……最清楚的人,不应该是王爷吗?”那日,慕容尘也这样说过……不过,究竟什么意思?为什么他应该清楚?
“慕容公子可否把话说明白?为何本王应该清楚?”他不悦地看着这个对缪卓言的关心超出范围的男人,又望了望缪卓言依然时不时发抖的身子,“为什么她的身子仍然颤抖?你不是给她吃过药了吗?”
心里的愤怒爆炸开来,慕容尘站起身子,冷声道:“王爷以为在下给的是仙丹吗?就算是仙丹,也未必能救得了她!”
“什么意思?”心里重重地提起,“什么叫有仙丹也救不了,她怎么了?”
“怎么了?……王爷这个问题问得奇怪。王爷难道就没有想过,自己对言儿做的一切?”慕容尘冷笑了一声,目光如剑,“今天所有的结果,失明、为妓、还有一次比一次更难以忍受的疼痛,全都拜王爷所赐。”
“为什么?我知道欧阳澈抛弃了她,可是,为什么……”
“因为,她被下了情蛊。情动情殇对于她来说,都是灾难。若无情动,无以成殇。王爷一步一步设下陷阱让言儿爱上你,处心积虑地让她拥有幸福的感觉,不就是等着她下地狱的那一天吗?王爷不必担心,她的地狱生活才刚刚开始,以后,她的疼痛发冷会一次比一次厉害,而且,也许她不仅会失去视觉,还会失去味觉、嗅觉、听觉……然后,每天在痛苦中,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慕容尘的眼睛深深地望着欧阳澈震惊的黑眸,一字一顿。
他说……什么……
“……母后要你给她无尽的荣宠,她越觉得幸福,越好……”
“……月圆之夜,破了她的处子之身,记住,要在月圆之夜……”
“等她手臂上守宫砂的位置出现心形红痣,就是你跟藜洛的大婚之日……”
“……”
情蛊……她中的是情蛊……母后要他这么做,就是要缪卓言过着痛苦的日子,而他,从来就没有过问这其中的原因。他把每一个步骤都做得那般到位,一切似乎水到渠成。情动情殇,都是灾难,他把她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若不是动情过深,情殇过重,她不会那么早失明……如果王爷还存着一丝怜悯之心,就不要再去打扰她的生活。没有见到王爷,她的蛊毒也会随时发作的,只是,若是情绪过于激动,那么,她的蛊毒发作起来很更难以忍耐……”
“这世界上竟然有这样恶毒的计谋!”车锦城拍案而起,“太可恨了!难道就没有解药!”
“没有。”慕容尘紧了紧冰冷的手,“牵心蛊无解,绝情咒更无解。用在一个人身上,是死咒。”
“死咒?何为死咒?”欧阳澈的声音有些发颤,漆黑的眸子碾过一丝痛苦之色。他望了望床上依然脸色苍白的缪卓言,又望向慕容尘。
慕容尘唇角勾起一丝冷笑,道:“王爷不必关心这些……王爷已经如愿抱得美人归,又何必关心言儿?她跟王爷已再无瓜葛!”
“你怎么知道她是言儿,而不是柳思凝?”
“王爷这话的意思,王爷也知道?”慕容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她是缪卓言,而非柳思凝。只可怜了那一缕异世孤魂……只不过,若不是那是一缕异世孤魂,恐怕早已香消玉殒……”
“异世孤魂?”车锦城不明白地望着他们俩,他们说什么他竟然听不懂。什么不是柳思凝?
没有人搭理他,欧阳澈和慕容尘的目光同时落在床上的女人身上,看不透的复杂。
“本王要知道什么是……死咒。”最后两个字说得有点困难,心底发寒。
“让人过得生不如死的毒咒。”慕容尘连头也未抬,手轻轻地摸了摸缪卓言的额头,“时候不早了,王爷也该回府了……”
“我也可以留下来照顾她。”车锦城急急地说着,拉过凳子坐下,又对着发愣的欧阳澈道,“一个时辰已到,澈,你回去吧……”
“本王不走。”欧阳澈也坐了下来,与慕容尘的目光敌意地对视了一番,又望向了缪卓言。
心底的感觉,是疼,是吗?这样的感觉多次重复,曾经的陌生,现在已经不再陌生。这个本来与他的生活全无关系的女人,竟然……真的这样万劫不复了吗?她经历了那么多,他知道的,还有不知道的……他不知道,她是怎么过下来的……
牵心蛊、绝情咒……究竟是什么?而他的母后,又为什么会把这样一个女人逼成这样?不仅要她身中蛊毒,还要送入青楼……
那么,如此说来,她一次一次的心口泛疼,还有无端地昏厥,都是与蛊毒有关。他不知道……因为,她是棋子,他怎么可能会去关心一个棋子的生死,棋子的感受?现在,也不该关心,不是吗?已经有两个男人坐在这里,他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是做什么?
安静的夜。三个男人的目光,都安静地凝视着床上那惨白的容颜,目光,都是一样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