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还穿着那件刀枪不入的衣服,那双复杂的黑眸在眼前不时地闪现。太多的疑问和不解……她怔怔地望着欧阳澈,泪水汹涌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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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人……褚公公眯着眼睛打量着缪卓言,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实在看不出有哪里吸引男人的……他曾经以为欧阳澈不近女色,却原来可以为了一个女人连命都不要……
唉……褚公公叹了口气,心里一阵阵发冷。即便是现在救了皇上,那又如何?为了这个女人,他也是奇毒缠身,不知道什么时候……
又开始纠结,究竟该把这个女人怎么办?红颜祸水……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皇上为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丧命吗?
抬头看着透明的瓶子。里面的药正一点一点地少去。他活了那么久,从来就没有见过这样医治病人的方法,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允许她那么做,那是圣上的龙体,怎么可以任由她胡作非为?
想着,他的心又焦躁起来。缪卓言已经站起身子,轻轻拔出针头,又用棉花按住手背。一只手探过他的脉搏,眉头轻蹙。
“皇上怎么样?……为什么还没有醒来?不是说你有办法吗?……缪姑娘,如果皇上有个什么闪失,你可知后果?……”
“他的脉搏已经平稳了,很快就可以醒来。”缪卓言轻轻地打断他的话,“我想血骨绵针已经溶解了。”
“你?”褚公公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还以为自己有多么医术精湛!
“太医……你们都来,给皇上把脉!”
排列成一队,依次把脉,个个眼底流过惊喜之色:“缪姑娘的办法果然有效,血骨绵针已经溶解了,皇上脉搏稳定,很快就可以醒来。”
“可儿,乐儿……不能进去,可儿……”
气喘吁吁的声音还未到眼前,可儿已经拉着乐儿跑了进来。
“妈咪,妈咪!……欧阳叔叔怎么了?乐儿听很多人说他受伤了是不是?……”
“是啊,欧阳澈怎么了?……”
“放肆!”褚公公忍无可忍地叫道,“皇上的名讳岂是你这个小毛孩能叫的?这是对皇上大不敬……灵儿,还不带这两个小毛孩出去!”
“你说谁是小毛孩!”可儿狠狠地瞪了褚公公一眼,“我告诉你,我生平最讨厌别人叫我小毛孩!”
什么……褚公公眨眨眼睛,看着可儿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他还没有忘记选秀大典的那天他的放肆,他简直完全无法理解皇上对他的容忍。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胆敢这样挑战皇上的权威,而皇上却依然亲和得让他无法相信。
“可儿,不得无礼。”缪卓言轻声斥道,又抬眸望向褚公公,道,“对不起,褚公公,我现在就带他们……”
“……呜呜,呜呜……欧阳叔叔,欧阳叔叔你怎么了?……”乐儿抽抽搭搭的声音打断了缪卓言的话,她小小的身子已经伏在欧阳澈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乐儿……”莫非是血缘至亲吗?否则,才多久的时间,为什么她跟欧阳澈会有那样深的感情?
“妈咪,欧阳……欧阳叔叔……他……他怎么了?……他是不是死了?……”
呃?这个小丫头,她在说什么!竟然敢用这样忌讳的字眼,简直死罪难饶!褚公公脸色发绿,他正要发作,却听得床上低低的声音传来:“朕不会死,你看,朕不是好好的吗?……”
欧阳澈有些费力地坐起身子,乐儿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望了他几秒,猛地扑到他怀里,又哭又笑:“欧阳叔叔!你没有死,没有死……太好了……呜呜……”
竟然会有这样的丫头,鼻涕眼泪擦了欧阳澈一身,明明这个女人连带这两个小鬼都让他讨厌得紧的,只是,无端的,这样的场面让褚公公竟然眼睛有些发涩。
“皇上,该服药了……”药早在一旁备着,难闻的苦涩味道在空气中弥漫,乐儿拧了拧眉。
“香儿,还不在一旁伺候着!”
“是。”香儿端过药碗到欧阳澈面前,乐儿却眨眨眼睛,认真地说道,“欧阳叔叔,让乐儿喂叔叔吃药好不好?……以前妈咪生病的时候,乐儿给妈咪喂药,好苦的药妈咪都说很甜,因为是乐儿有魔法哦……”
“妈咪,是不是?”乐儿亮晶晶的眼睛颇有些自豪地望着缪卓言,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抬眸之间,目光在空气中交会,不知何故,心底那样轻微地一颤,她竟下意识地躲过那炙热的视线。
“姐姐,让乐儿来吧……”乐儿说着便拿过香儿手上的碗,缪卓言脸色微沉,轻斥道:“乐儿,不要胡闹……”
“皇上的药岂是你一个小孩子可以喂的?进入皇宫的每一个宫女都是经过专门的调教,你才……”
“褚公公,你多话了。”欧阳澈冷冷的声音让褚公公倏然闭上了嘴,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欧阳澈嘴角扯出有些生硬的笑容,柔声道:“就让乐儿给朕喂药……朕想看看乐儿的魔法……香儿,你替她拿着药碗。”
“是,皇上。”香儿把碗递到乐儿面前,乐儿眼睛一亮,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地拿过小勺子,轻轻地吹了吹,送到欧阳澈唇边。
“怎么样?苦不苦?”那亮亮的眸子圆了弧度,带着那样的期盼,欧阳澈笑着摸了摸乐儿乌黑的头发,笑道,“乐儿有魔法,这药一点都不苦。”
“真的?”乐儿激动地睁大了眼睛,唇边漾出了笑容,深深的梨涡。
涩在嘴边,却是甜在心底。眼前那张小脸,像极了那个女人,他的眸子悠悠地望向了缪卓言,她水水的眸子正怔怔地望着他,视线相撞,她的视线又尴尬地闪到了一旁。
“欧阳叔叔真棒!把所有的药都喝完了耶!”乐儿看着空空的药碗,激动地拍拍手,又在欧阳澈脸上重重地啵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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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医馆。
冷羽背上的箭已经取出,只是,那伤口触目惊心得让小丫心底都开始发颤起来。清理了伤口,上了药,可是,冷羽还是一直高烧不退,意识模糊。
都怪她,都是她不好……她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逃?为什么又偏偏走到了禁地……不止是害了冷羽,还有小姐……她真是没有用,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只会连累了这个又连累了那个……
御医们都从思言殿回来了,得知欧阳澈已经醒过来,小姐也并无大碍的消息,她心里紧绷的一根弦松开,却又一条弦更紧绷起来。
“冷羽……”她喃喃道,拿过他的手握在手心,“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样……你醒来,快醒来好不好……冷羽……”
泪水啪嗒一声落在手上,冰凉的感觉,她悠悠抬起眸子,冷羽依然阖着眸子,高温不退。
不停地换毛巾,依然滚烫。药不知试过几遍,却无法入口。怎么办?那么久了,他竟然还没有醒,他会不会……
“小丫!”门被推开,进来的是缪卓言,小丫哽咽了几声,扑到缪卓言身上狠狠呜咽起来。
“小姐,怎么办……小姐,冷羽到现在都没有醒来,怎么办?怎么办?……我好怕,好怕他再也不会醒来……小姐……”
“别担心。”缪卓言拍拍小丫的背,“我去给他把把脉。”
“小姐,怎么样?”小丫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心紧张地悬到了半空。
“去给我取几根银针。”照着脉象看,应该不会有生命问题,如果针灸,也许可以好得快一些。
银针在穴位上轻轻落下,小丫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冷羽,他的脸上有豆大的汗珠冒出,只是,眼睛依然没有睁开。
“小姐……冷羽他会有事吗?……为什么他还不醒来?”
小丫握着缪卓言的手已经冰凉,缪卓言叹了口气,道:“小丫,你那么爱冷羽,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他?”
“我……”小丫狠命地咬唇,“小姐,他究竟会不会有事?”
“这重要吗?小丫,既然你从来都不关心他的感受,又何必在意他的生死?你知不知道,有的时候,人活着比死了更痛……你一直那么伤他的心,也许,他根本就不愿意醒来……”
“不……如果他醒来,我什么都答应,什么都答应……呜呜……小姐,你告诉我,他是不是不能醒了,是不是永远都不能醒了?……”
小丫抱住缪卓言,埋头痛哭起来。心好痛,痛得好像就要死去一样,真的好痛……
“只要我醒了,你什么都答应……是真的吗?”声音还带着一丝疲惫,冷羽困难地坐起身子。
“……呜呜,答应,什么都答应,什么……”
小丫身子一僵,忽地意识到了什么,她猛地转过身去,冷羽已经坐起了身子,脸上满是汗水。他的嘴唇泛白,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无力,嘴角却是挂着一丝淡笑。
“你……”小丫怔了几秒,疾步跑到床前,“你醒了?你没事了?……真的,我不是做梦?
“不是……”冷羽握住了小丫的手,哑声道。“小丫,你刚刚说的话,可是当真?”
“什……什么话?”小丫忽地开始舌头打结,脸也不觉红了。
“你刚刚说的,只要我醒了,什么都答应我……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那黑黑的眸那样炙热,简直要把小丫的心融化,她的心那样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小丫咬咬唇,头埋得更低。
冷羽忽然从床上一跃而下,径自走到缪卓言面前,跪下身子,道:“缪小姐,冷羽恳请缪小姐将小丫许配冷羽为妻。冷羽会一生一世照顾小丫,直到老死。“
“冷羽,快起来。”缪卓言扶起冷羽的身子,笑道,“我知道你的诚意,小丫也知道你的诚意,那以后……小丫这丫头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会照顾好她,不会让我失望的。”
“小姐……我,我还没答应什么……”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小丫,你刚刚说的话,可不能食言。”缪卓言拉过小丫的手,放到冷羽手心,握紧,“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小丫,你会幸福的。一个愿意为你舍弃生命的男人,无论如何,都是值得去爱的……”
愿意为你舍弃生命?……缪卓言的眸子忽然凝了神,恍惚间,仿佛是那个男人在她掉下机关的时候及时抱住了她躲开了箭;那个男人解开了自己的衣袍,把龙甲背心穿到她身上;又是那个男人抱着她转了一个弧度,那细细的针便刺入了他的皮肉;还是那个男人,抱着她,握着那样尖锐的刺不肯松手;依然是那个男人,抱着她握住用衣服卷好的横梁,自己却跃入水中……
“那你呢!你为什么又在这里!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你知不知道这里是皇宫的禁地!你知不知道你随时可能直着进来横着出去!……你发什么神经,无缘无故跑到这里来送死!”
“你该死的在做什么!到这个时候你还敢自以为是!……听着,缪卓言,不准乱动,一点点都不准!听到没有!”
“你这个笨蛋,谁准你往水里跳的!你这个笨蛋!你如果有什么事,朕不会照顾可儿乐儿,不会!女人,你听懂没有!”
“手用力抓住……不准让自己掉下来……这是圣旨……听到没有,缪卓言!敢放手,朕就要了你身边所有人的命!”
如雷的吼声犹在耳边,那猩红的眸带着某种不可解释的紧张……缪卓言的手轻轻握了握,有什么感觉划过心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终是不可置信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