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舒老师印象
大家都叫他舒老师,我也这么叫。他的大名叫舒龙,一生致力红土地文艺创作,把生命融入了赣南这块烈士鲜血染红的土地。
认识他,已经有些时辰了,不过面对面的深谈却还是首次。他刚从南昌参加赣文化研讨会回来,身上还套上了一件赣文化衫,奇装异服,好像是刚出土的文物。
大凡作家可分为两类,一类是书面语言发达、口头语言枯竭,敏于文而讷于言的“君子派”,一类是既会玩笔杆子又会耍嘴皮子的“海派”。舒龙要算后者。他十分健谈,话匣子一开眉飞色舞,右手还不停地发挥态势语的功能,俨然是“北京侃大山协会”的会员。上下五千年,纵横八万里,他信手拈来、旁征博引,使你不得不为他渊博的知识所叹服。钦佩之余,你又会为他幽默诙谐、风趣机智而大笑。言者尽兴,听者也不必拘束,大可随便表露自己的见解。古言“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大概正是指这种境界。
说起文学,舒龙称这也是一种教育,还属于大范围内的呢。文学作品一经问世,便不受时空限制,狂轰滥炸,传播面相当广。不过干这种事业挺倒霉,个中道理,并不是说搞文学清贫,如今社会只要你有能耐拥有读者又勤于笔耕,作家大款也不乏其人,王朔就是明证。依舒龙的意思,之所以倒霉只是因为苦。这职业“入土为安”,生时无假期、无退休可言;又必须认认真真,横竖撇捺点提勾,白纸黑字,是容不得半点马虎的;还要修身养性,经常“洗脑”。无论高尔基说的“文学即人学”还是法国布封的名言“风格即人”,都强调了为文与为人的关系,道出了作家本人品行的重要性。千字文章乃至鸿篇巨制,自己的人格如何,作品这面镜子会如实反映给读者的。舒龙对此颇有戒心,深恐自己的一举一动误人子弟,因此他时时严格要求自己。
有一个问题我总是纳闷,时下搞市场经济,严肃文学读者甚少,哪有人有闲情嚼他那大块头正儿八经的红土地文学。原来舒龙并非不知,只是他觉得海里固然需要人,岸上也得有人留下。何况他是如此眷恋这片神奇的红土地呢?不管是在北京还是在南昌,他都大声宣传赣南,宣传苏区,宣传红土地。他为红土地上发生的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历史感到骄傲,他为这个藏龙卧虎、精英荟萃的人才库感到自豪。然而他又深深地感到遗憾,他遗憾苏区大量史实尚未被挖掘公布于世,他遗憾红土地儿女曾经为新中国的诞生付出血的代价今天却仍不富裕。一种沉重的历史责任感激励着他,撞击着他的心灵。他觉得他有义务为共和国撰写红色家谱,他有义务向全国人民介绍这片热土,他有义务站出来弘扬苏区精神,为重振革命老区的雄风,开创富裕小康的新山水献出自己的毕生精力。
他充满自信又不无惆怅地说:“‘红土地文学’我一辈子都搞不完,我真希望找到一个助手继续完成这个使命。”舒龙明白,现代社会时间愈发增值,而自己已经算得上有些年纪了,他珍惜自己有限的创作生命,他书房里那台新添置的电脑打字机就是一个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