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马奔腾如雷,滚滚压来;何瑾却大吼一声,不避反进。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就算在场之人都大男人,可也有几个心肠软的闭上了眼,不忍看到何瑾死得稀烂模样。
然而,睁着眼睛的人们随后便看到,就在烈马即将踩在何瑾身上的一瞬。何瑾也忽然侧开跳跃了起来,人在空中,还不忘对那匹烈马『露』出讥讽的笑意:“你上当了!”
紧接着,烈马便看到何瑾伸出了拳头,对着它的脖颈狠狠砸去。
对于那弱小的拳头,烈马根本没放在心上。多少比他拳头大的家伙,也无非让它受点疼痛罢了,效果还不如鞭子。
可想不到,就在那拳头砸到脖颈上的时候,烈马陡然感到那力道简直不可思议!
从脖颈开始,那冲击力立时使得浑身的皮肉都微微颤抖,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倾斜倒地。随后强烈难忍的痛觉,便如排山倒海般迅速蔓延起来。
然而,这样痛苦的打击才只是开始。
何瑾随即绕到了马背之后,一脚接着一脚的踹着烈马,边踹还边叫骂:“狂,你给我狂呀小爷今天不揍服你,以后我就跟你姓马!”
这一刻,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陈铭还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向姚璟问道:“东翁,老夫知道这小子力大无穷,可一拳打翻一匹烈马,这,这不是真的吧?”
“应,应该是真的吧?”姚璟这会儿想想,也有些后怕:这孩子明显不是喜欢读书的人儿,自己却『逼』着他成这幅模样。幸好他发狂还有理智,要是连人都不认了,整个衙门恐怕都要被他给拆了!
而此时烈马被何瑾如此摧残,彻底被踹出了兽『性』。
它猛然一翻身立了起来,对着何瑾愤怒嘶鸣了一声,随即便高高地扬起了马蹄,想要将这个可恶的人类踩成肉泥!
可何瑾却夷然不惧,而是微微一笑:“呵呵,有个『性』!”
言罢,他陡然又一个闪身绕到了烈马的身侧,出手如电。一手拎住马鬃,一手抓住了马的一条腿,随即一用力,直接将烈马托了起来!
“这,这,这”姚璟这下彻底震惊了,陈铭老爷子更是下巴都落在了地上:“润德,润德他还是人吗?”
“应该是吧?”刘火儿瞪大眼睛盯着场中的一人一马,发现烈马的眼睛都圆了,差点儿要脱眶而出。
就在那呆滞震惊的目光中,它被何瑾转着圈儿抡了起来!
一会儿逆时针转,一会儿又顺时针转,呼呼的风声不绝于耳,烈马突然明白自己不但能奔腾,而且还会飞了!
何瑾却脸不红、气不喘,反正怎么任『性』怎么来,怎么狂暴怎么办。最后将烈马折腾得都口吐白沫了,才一松手将它给扔了出去。
‘砰’的一声!
大量的尘土飞扬而起,烈马落地后还止不住滑了几尺。
再度挣扎着爬起时,烈马明显觉得天旋地转,东西南北都辨识不清楚了。
它努力让发颤的四蹄站稳,想要缓缓神儿。但只眨眼的功夫,就看到那清秀的少年瞬间消失,而背上又是一沉。
烈马陡然愤懑,先是前半截身子高高竖起,咴咴嘶叫起来。前蹄落地后。又把屁股高高撅起,猛尥后蹄,一上一下的剧烈颠簸起来。吓得围观的人们,赶紧纷纷退后。
何瑾也不甘示弱,双腿死死箍住马腹,双手却狠狠揪住了马鬃。烈马挣扎越激烈,他就扯马鬃越狠。
忽然间,这大黑马仰天一声长啸,‘扑腾’一声猛然卧倒在地,就在烈马卧地的瞬间,刘火儿高声喊道:“老大,快躲开,它这是想压死你!”
何瑾本就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听到这一声,便松开马鬃。被猛地甩了出去,抱头滚出去老远。
而那大黑烈马已经四蹄朝天,在地上猛烈地打起滚来,马脊梁蹭起的尘土,足有一人多高。
何瑾更加狼狈了,但脸上的笑容也更浓了:“有骨气、够烈『性』,我喜欢!”说着,他又怪叫着扑了上去,一脸的残忍和兴奋,抱起马头又抡了起来!
“”烈马极度郁闷,濒临暴走。
可何瑾却一点都不怜惜,抡爽了又一把给扔了出去。
这下,烈马连挣扎着都站不起来了。
刘火儿似乎比何瑾懂些驯马的知识,让手下端来了一盆水和一把干草料,对何瑾说道:“老大,你亲自去喂它,要是它肯吃肯喝,就算是驯服气了。”
何瑾点点头,端着水和草料上前。烈马愤恨地看了他一眼,把头撇在了一旁。
何瑾这个小暴脾气,直接一扬手,看样子是要再教训那烈马一顿。可不料,就在他刚抬起手时,烈马便浑身一个哆嗦,咴咴地委屈叫了一声。
然后,它侧过头,可怜兮兮地喝起了水
“哼,还傲娇”说着,何瑾就改揍为抚『摸』,慢慢地梳理着烈马的皮『毛』。
待它喝完水、吃罢草料后,何瑾又一次翻身上去。
这次烈马老实了,前腿不蹬、后腿不跳,安静地让何瑾坐在身上,随着何瑾的指挥转左转右,听话至极。
“嘿嘿,谁说强扭的瓜不甜,我管你甜不甜,反正扭下来就很开心了!”马上的何瑾不由哈哈大笑,浑不知自己此时跟个叫花子差不多。
“混账,放肆!州衙重地,难道是你驯马的场院不成!”
一见何瑾安危无虞了,姚璟的怒火就上了来:“还不回去好生攻读圣贤书,在这里玩物丧志作甚!”
何瑾这才看到姚璟,听到这话不由沉思了片刻,随后才跳下马来言道:“师父,学习也当有松有驰。嗯,弟子想着以后,隔三天去一趟州学行不行?”
姚璟一听这话音儿,当即脸『色』一变:“你这是想要放弃?”
说到这里,他不由有些痛心疾首,勉励道:“润德啊,为师刚看到你上进改变,岂能这般半途而废?须知行百步者半九十,你一定要坚持下去才是!”
可何瑾却脸『色』陡然一苦,小声嘀咕道:“师父啊,我要是再这样下去,不疯也痴呆啊”
这些天,他以怀疑、探索、侦破的心态,仔细研究了八股文,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八股文真他娘的无懈可击啊!
不准标新立异,不能抒发见解,只能以固定的格式、固定的思维,去费心雕琢一篇花团锦簇、废话连篇的文章。
而且,这种文章还十分跟你的三观、人格冲突,硬『逼』着长期进行下去,精神抑郁、狂躁不安那是妥妥没跑的
可这话他能跟姚璟解释吗?
当然不能。
别说姚璟,整个大明天下的读书人,都信奉写八股是治学修行的必经道路。这种认知对大明的读书人来说,就是天、就是地,就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于是,何瑾眼珠一转,就嘿嘿地谄媚笑了起来:“师父,哪能呢,我刚才跟你开玩笑呢弟子驯好这匹马,也是为了节省衙门州学两头儿跑的时间嘛。”
“真的?”姚璟不信,满眼的怀疑。
“真的,比真金还真。”何瑾却演技无懈可击,一双无辜的眼神里,还带着丝丝的委屈,似乎在哀伤姚璟对自己的不信任。
“嗯,嗯如此甚好。”姚璟最终还是敌不过那出神入化的眼神,离去时不忘交代道:“那你用完午饭,便去州学继续苦读罢。”
“谨遵师父之命。”
姚璟半信半疑地离去了,到了签押房后,还是觉得何瑾的话不靠谱儿,唤过亲随姚福交代道:“你去盯着那小子,我倒要看他下午会不会去州学!”
姚福领命而去,过了一个时辰后终于回来了:“大老爷神机妙算,何司刑出了城后,根本没去州学。而是一转眼儿,就向着鼓山煤矿的方向去了。他,他还说”
“说什么!”姚璟气得牙根儿紧咬,火气蹭蹭往头顶上蹿。
“说明代的骏马就相当于跑车,开着跑车去上学,简直有病!有了跑车之后,当然是要去泡妞儿啊”
“竖子!贪财好『色』,恶习不改!”姚璟当时就炸了,‘啪’地就把茶杯砸在了地上。
可随后,他不由又一脸痛苦,哼起了何瑾教给他的一首歌儿:“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