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又三日,考虑又考虑。
到了第九日的时候,小秦淮里的朱厚辉,再也忍不住了:“好狗才,好胆量,真『逼』着本公子主动去寻你不成!”
头三天,张声还是这样安慰朱厚辉的:“公子放心,何瑾必然会屁滚『尿』流前来求饶的。”
中间三天,张声的话是这样的:“公子,想必何瑾那狗才,已被吓破胆了!”
后面这三天,张声就不知该怎么说了:“公,公子那小吏听说是个二杆子,脑子好像也不够数儿。”
这一次,张声思来想去,只能战战兢兢地开口道:“公子,大丈夫能屈能伸,要不咱就主动找他一趟?”
这话出口,张声以为自己会挨一顿拳打脚踢。
可想不到,朱厚辉只是勃然作『色』了一番后,便矜持地举起了酒杯,道:“嗯,你这话也有那么一点道理。念在你多年辛劳的份儿上,本公子就给你这狗才点儿脸面,亲自去会一会他!”
张声闻言,不由心里暗骂:什么玩意儿分明是自己都怕了,还特么不忘找借口摆谱儿!
可到了嘴边儿的话,却变成了:“公子不愧人中龙凤,如此胸襟,令奴婢佩服!”
两人就此乘了马车,打听了何瑾家的院子。轻轻地叩门后,便出来一个面相机灵讨喜的门子。
朱厚辉当然不会同金元说话,呼啦一下展开了折扇,立在了一旁。他身后的张声便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上前道:“这位小兄弟,还记得在下不?”
金元当即一副想起来的模样,拉长了声音道:“哦原来是,”说到这里,就当张声准备往下说的时候,他却又突然一转口,道:“记不起来了!”
张声后面的话,全被憋在了肚子里,顿时气得脸『色』铁青。
可看了一眼面『色』同样难看的朱厚辉,只能继续挤着笑意,道:“在下乃清平商行的张声!我家公子要拜见何司吏,这是我家公子的名帖!”
金元扫了一眼那烫金的名帖,接了过来,淡淡地说了一句:“等着吧!”
一转身,咣当一声,大门又关上了。
朱厚辉鼻子都快要气歪了:他是什么人,整个大明朝最尊贵的一类人!被何瑾一介小吏『逼』着前来也就罢了,现在一个门子也敢对自己甩脸『色』!
然而,他能怎么办?
派人砸门吗?大明王公贵胄的风度还要不要!更不要说,此番他还是来求何瑾归还象牙牌的!
无奈,尊贵的大明清流王第三子,朱厚辉同学。只能尽量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还摇了摇手里的折扇。
只可惜,街面上的百姓不懂这调调儿啊。
一个过路的力巴看到,不由嘀咕了一句:“还不到三月份就扇扇子,这人脑子有病吧?可惜一副小白脸的长相了”
朱厚辉气得,啪嗒一下合住了扇子,嘴角直抽抽儿。
然而,一个买菜的大婶儿看到,又忍不住说道:“拿着扇子也不扇,这公子是个傻子吧?”
朱厚辉这下嘴唇儿都哆嗦了,气得直接将扇子扔了出去。
一个乞丐赶紧捡了起来,乐呵呵地说道:“好好的扇子都扔了,有钱人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天可怜见,朱公子何时被人家拒之门外过?更别说,被这些他从未瞧进眼里的贱民羞辱过!
这时他气得都快要疯了,张声见势不妙,赶紧梆梆梆地敲门:“何瑾,还不赶快出来!我家公子亲自前来,给你脸了是不是!”
这时候,院子里的金元其实也慌了,赶紧跑来找何瑾道:“少爷,小人顶不住了啊,那可是清流王的儿子”
“嘁刚才还以为你也是影帝呢,原来就这么点心理素质。”磕着瓜子儿的何瑾,扫了一眼正厅,不由便看向了老娘。
崔氏别看表面稳如泰山,但内心里其实也发虚:自己这儿子,是越来越搞不懂了!以前光跟衙门里的官吏斗一斗,那也就算了。现在怎么一下,连王子王孙也敢招惹了?
而且,人家亲自登门前来,他还装大尾巴狼,还不给人家开门儿!
但是身为老娘,一定要有当娘的气势,崔氏眼珠一转,便道:“既然你要晾着他,那由我出面去打发,是不是太给他脸了?”
何瑾想想也是,又瞟到了沈秀儿身上。
沈秀儿也从崔氏这里得来了灵感,慌忙道:“我跟你尚未婚嫁,沈家的女儿在何家开门儿,算怎么回事儿啊?”
又瞅了瞅家里的青芽、红柳、还有做饭的厨子,以及照料大黑马的马夫,这几人更是直接吓得缩了脖子。
反倒是呆萌的小月儿,一脸的不害怕,道:“何官人,你是要我去欺负人吗?我还从来没欺负过坏人呢,这次想去试试!”
“好!”何瑾当即大喜,在小月儿耳边交代了一番,便派月儿出去了。
这会儿张声敲得更急了,好似要将门拍烂一般。
小月儿在门后想了想恶人的样子,努力做出一副凶恶的脸,隔着门便大叫了一声:“敲什么敲!还是王府里的人儿呢,懂不懂点规矩,有没有教养!”
大门儿被小月儿费劲拉开,外面张声的脸,都变成青黑『色』的了。
这当然不是被晒的,而是被气得:咱家可是七岁就被割了命根儿,学了十几年的规矩,才在王府的承奉司当了差。规矩教养什么的,可是连王爷都亲口称赞过的,你个小奴婢竟然敢质疑我的职业素养?
然而,不待张声反唇相讥,小月儿又直接一伸手,道:“拿来!”
“什么?”
“门包儿啊!”小月儿一撇眼,毒舌道:“不懂规矩就算了,还没个眼力见儿,连门包儿都不知道给。”
“咱,咱家!”张声顿时被气疯了,在王府的时候,向来别人给他塞门包儿,这会儿一个小丫头片子,竟还蹬鼻子上脸了!
可就在他要破口大骂的时候,朱厚辉已一巴掌拍了过来,恶狠狠地说道:“愣着干什么,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
是的,在门外的一分一秒,对于朱厚辉来说都是羞辱。
此时他心里早就着了火,烧得他五内俱焚:何瑾,你给我等着!等我要回了象牙牌,必要将你扒皮抽筋!
张声只能屈辱地掏出了一两银子,气哼哼地交给小月儿,道:“门包儿也给了,能让我们进去了吧!”
“进什么进!”小月儿却高兴地揣了银子,随即又想起自己恶人的身份,继续板起脸道:“我家少爷,根本就没在家!”
“没,没在家你还要门包儿?”张声面『色』狰狞,大有用九阴白骨爪挠死小月儿的冲动。
“给了门包儿才告诉你,要不就让你们一直等!”小月儿却夷然不惧,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你,你!”这话不是张声说的,而是一旁的朱厚辉咬着牙,戾气四溢:“你竟然敢耍我?”
小月儿这会儿其实也有些怕了,但想着何瑾刚才跟自己说过的话,就有了胆量:嗯,不要怂,就是干!
于是,她傲娇地哼了一声,给了朱厚辉一个肯定加鼓励的眼神儿:不错,耍的就是你!
“一个下贱的奴婢,打死了不过赔几斗米!”朱厚辉彻底疯了,面『色』扭曲地开口道:“张声!给我”
话刚说到这里,小月儿就继续开口了:“少爷不在家,而是去了锦衣卫千户所。据说,是在同孟大人商议一个天大的案子。”
“什,什么案子?”朱厚辉一时被吸引了,愣愣问道。
小月儿就背着手,跟念书一样说道:“河南的一位世袭亲贵,暗中勾结白莲教徒,养寇自重!还强夺无辜商贾产业,意图积蓄实力,一朝谋反!”
“甚至,此番天下各地白莲教匪作『乱』,也可能乃他暗中所为。目的就是为了混淆朝廷视线,继而等朝廷应对不暇时,再趁势高举造反旗帜!如此不怀恩义,数典忘祖之大罪,简直罪恶滔天,人神共愤!
这话一出,朱厚辉直接面『色』苍白,蹬蹬蹬后退了三步:好,好个何瑾,一块象牙令牌,竟然演绎出如此大的罪名!
这,这是要将我们清流王府一窝儿端啊!而,而且听起来,好像还真像是那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