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里温暖如春。
小佛堂里烟火袅袅,馥郁的香味自雕花香炉中慢慢飘散出来,弥漫了整个内殿。
殿内伺候的人被悉数遣散,薛老太君坐在椅子上,不远处榻上,太后随意地歪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着虎将军。
“二丫头进宫来了?”
老太君冷眼看着这个自幼桀骜不驯的女儿,这副做派显然不符合一个太后的标准,可她今时今日的立场,也说不出太多责备的话。
“来了,眼下正在皇后宫里。”
太后依然没有动作,半晌,才停下逗弄猫的手。
“母亲觉不觉得这香味很熟悉?”
薛老太君原本在盘算别的,听太后突然这么一说,倒是怔了一怔。
她少女时代也擅长制香,长女那一手绝活,大半也是跟她学的。
这香味缠绵却不积黏,有滋阴润肺,养身补气的功效,是上好的沉水香,她也有许多年不曾闻到过了,倒有些怀念。
“太后还留着这香吗?”老太君尽可能把腰板挺得直一些,“老身还以为,先皇后去了之后,这香也便不用了。”
“长姐知道我也喜欢这香,临走前一多半都给了我,只是这些年总舍不得拿出来用,今日是因为母亲来坐坐,我才拿出来的。”太后穿上鞋子下了床榻,走到小佛堂旁边,将香炉里的香熄灭了,“还以为母亲能一下子闻出来,毕竟曾是长姐最喜欢的味道。”
老太君不着痕迹地蹙眉,听出了她的话里有话。
“在母亲心里,薛家的女儿是什么呢?”太后转过身,缓步走来,“是维系家族荣耀的工具?还是让薛氏千秋万代屹立不倒的砝码?”
老太君闭了闭眼,轻声道。
“我知道你怪我。”
“我没有怪过你。”太后在她身前站定,“要怪也是该怪女儿自己不够狠心,当初长姐刚走的时候,我就该逃,逃到天涯海角你找不到的地方,隐姓埋名做个普通人,好过在这深宫苦熬十几年!”
“娘娘不可妄言!”老太君猛地站起来,母女二人对视很久,她才深深叹了口气,“是为娘的错,但这话你不能说,心里也不能这么想,你已经是太后了。”
太后揉了揉侧额,半晌才点点头,笑的有些讽刺。
“母亲放心,我比谁都知道自己的身份。”
长乐宫一时陷入寂静,只闻老太君略显粗重的呼吸声,过了许久,她才颤巍巍再度开口。
“二丫头心机手腕都跟已经去了的大丫头没法比,送进宫也不过就是占个位置,你何必……”
话音未落,就被太后尖锐地打断。
“是啊,心机手腕人品能力,什么都跟长姐比不了,可也没挡住你把我送进宫占位置的决心。”太后顿了下,声音低下来,不知道在说薛云茹还是在说自己,“一个废物,也只有占位置的作用。”
老太君定一定神,心里也悔愧这话说的有些过了,但她到底一家之主多年,心里想着,嘴上立刻转圜道。
“老身没有这个意思,太后娘娘想多了。”
“长姐和先皇情投意合,我进来算什么呢?”太后脸色弥漫着自嘲,“狐媚圣上?他连这种机会都不肯给我啊!”
老太君在心里暗暗叹息女儿的执拗,正想再说什么,就先太后凑近了些,一字一顿。
“母亲大概不知道吧,我自嫁入宫,先皇都没有碰过我半个指头。”她很满意地看到老太君变了脸色,“母亲也知道,琳琅不是先皇亲生的吧,但母亲绝不会想到,先皇竟然从来没有碰过我吧?”
话音未落,薛老太君便猛地站起来,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
“太后慎言!”她一字一顿,死死盯着情绪有些失控的小女儿,“公主就是先皇的亲骨肉,你那些话,也要烂在肚子里!”
“不然呢?”太后冷笑着,“母亲还要家法伺候吗?”
“太后娘娘!”太君极力让自己声音平和,慢慢道,“咱们薛家能走到今时今日,靠的不是你一个人的牺牲。你长姐嫁给先皇的时候,他还只是个亲王,最后这个皇位耗费了你长姐多少心血,咱们薛家每个人都知道。”
太后红了眼眶。
“所以薛家女在你眼里,只是可以延续家族荣耀的工具,没有这一个,还有下一个。”
老太君微微偏过脸,避重就轻。
“二丫头姓薛,所以必要时候,莫说是进宫,就是要嫁给贩夫走卒也使得。”她眼神坚定,容不得半点质疑,“这是她的命!”
母女二人对峙着。
就听外面传来喧哗声,太后正满腹怒气无处发泄,登时喝道。
“外面大呼小叫个什么劲儿!”
掌事嬷嬷匆匆从外面进来,面带几分焦急。
太后气还没消,直接斥道。
“眼下是一点规矩都没了,本宫这里有客,外面是谁在喧哗?”
掌事嬷嬷为难地看了一眼老太君,压低声音道。
“太后息怒,实在是外面出了点乱子。”
老太君活了大半辈子,对事情格外敏感,刚刚那一眼,她就觉出了不对劲。
“到底怎么了?”太后已经有些不耐烦,“总不会是皇后要生了?”
“那倒不是。”掌事嬷嬷一咬牙,“是二姑娘落水了。”
老太君登时上前两步,也顾不得什么尊卑。
“好端端地,怎么会落水?”她心里冒出些不好的预感,但还抱了一线希望,“那二丫头现在呢?”
“被龙鳞卫一个侍卫救上来了。”
老太君愣了愣,随即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小剧场
薛云茹:我可是全村最后的希望啊,就不能给个稍微高点的官阶吗?
陆夭:莫欺少年穷,你还别瞧不起侍卫。
薛云茹:也别说,比之前的小厮倒确实是好了些,至少是公务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