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倒霉。
原本三个人在荷花池边走得好好的,偏生罗子君说瞧见了池子里有莲藕。已经是深秋时分,满池皆为枯茎烂叶,哪来的藕呢?
结果小丫头偏生不信邪,还捡了根竹竿去捞。宁润大概是怕出事,于是跟着也过去了。
薛云茹自矜大家闺秀的身份,不想去凑热闹,便站到一边等,孰料呆了一会儿,觉得日头略有些刺眼,就朝着反方向走了几步,准备去凉亭避一避。
孰料脚底下一滑,登时落入水中。
深秋的湖水冰冷入骨,薛云茹惊得在水中挣扎起来,结果猛然发现脚踝被水下的泥藕给缠住了。
这一瞬间,她相信了罗子君之前说的话,池子里确实有藕。
不过这念头只转了一瞬,衣服便迅速吸饱了水,开始下沉。
湖里残叶太多,所以坠下去的时候并没有发出太大声响。罗子君和宁润似是根本没有听到,连头都没有回。
薛云茹心里涌上由衷的恐惧,她不想年纪轻轻就葬送在这里。想着今日宫里来了这么多人,其中不乏她闺中的死对头。若是就这样死了,所有人都会看见她被泡胀的尸体,那真是比死还难受。
想到这里,她拼命挣扎起来。
帝后宴请百官的大日子,宫内巡逻的侍卫自然不会少,很快就有人听到动静跑了过来。
那应该是个年轻的侍卫,她远远看见那人急急忙忙赶过来,却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不再往前。
她愣了一瞬,随即明了。
能参加皇后宴请出现在这后宫的姑娘,势必是哪家贵女,侍卫应该是怕万一沾染了哪个高门闺秀,后续可能会有数不尽的麻烦。
若是家里晓事还好,若是碰上胡搅蛮缠不懂事的,倒打一耙,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宫里当差当的好好的,何苦为一个不相干的姑娘丢了差事甚至是性命呢?
那侍卫还在原地瞧着,薛云茹拼命呼救起来,她确实不想下嫁给一个侍卫,但此时此刻,她更不想死。
挣扎间隙瞧了眼宁润和罗子君走远的方向,惊觉这大概就是命吧。
想她一生都在别人的阴影下活着,到死都不能落个体面的死法,心比刀划过还要痛,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便沉沉坠入冰冷的湖水中。
后面的事情,便再也不知道了。
***
陆夭得知园子里出事的时候,已经快开席了。
孙嬷嬷急匆匆进来,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趴在她耳畔耳语了几句。
陆夭脸色登时就变了。
明明是三个人一起出去的,怎么还会出这样的事?
“人救上来了吗?”
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自然是救上来了,只是谁救上来的便不好说了。
陆夭猜想十有八九不是宁润,否则孙嬷嬷不会是这样的神色。
但她不死心,还是多问了句。
“谁把她救上来的?”
孙嬷嬷面露难色,但还是据实以告。
“宁指挥使和子君姑娘说是去捞莲藕了,是个路过的龙鳞卫把人救起来的。”
陆夭的心沉了下去,这整件事看上去太像是自己刻意安排的了,但天地良心,她原本是真的打算促成这桩亲事的。
“人现在怎么样了?”
“呛了水,老奴做主把人挪到太后那边的暖阁去了,也请了太医。”
这是当时能想到最妥帖的法子,薛老太君在长乐宫,这件事得让她第一个知道,因为不管自己怎么做,她都会怀疑这是自己做的局。
既然如此,就干脆送到长乐宫,让太后做个见证吧。
“让人把子君带回去,别露面,也别提指挥使的事情。”陆夭当机立断。
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自然不可能在未央宫继续呆着,交代了谢文茵几句,让人帮忙照看一下。
然后跟着孙嬷嬷去了长乐宫。
薛云茹还没醒过来,但是已经由长乐宫的宫女换了衣服,不过依稀可见长发还是湿的,铺在暖阁的床上,迅速洇湿一大块。
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自然有人要背锅的,老太君脑门上的青筋都迸起来,一字一顿质问着掌事嬷嬷。
“二丫头为什么会跌入池子里?她不是跟着皇后娘娘吗?这到底怎么回事?跟着伺候的人呢?”
掌事嬷嬷从祖上便是薛家的家生子儿,哪怕进宫多年,老太君的余威仍在,这会儿只能唯唯连声。
陆夭知道这话有一半是给自己听的,但她又不能直说帮薛云茹和宁润相看的事情,所以这会儿反倒有些进退两难。
孙嬷嬷清了清嗓子,挺身护主。
“老太君别急,还是先看看二姑娘的情况再说吧。”
老太君眯起眼,孙嬷嬷向来只忠心于已逝的先皇后,所以她使唤不动,再加上她如今跟在陆夭身边,腰杆子就更硬了。
“二丫头是在皇后宫里出事的,是不是应该给薛家一个交代?”
老太君素来是好面子的人,但此时此刻,薛家最后一点维系跟皇室关系的纽带也断了,她着实有些失去理智。
眼看着距离进宫就只有一步之遥了,怎么会这么巧,发生这种匪夷所思的意外!
陆夭拦住想继续辩驳的孙嬷嬷,上前两步,瞧了瞧床上不省人事的薛云茹,开口道。
“老太君是在指责本宫看护不力?试问阖宫这么多人,若每个都要我不错眼珠地盯着,便是有一百个我,也不够分身的吧?”
老太君倒是没料到陆夭这么直白地把话挑明。
“老身不敢说皇后娘娘的不是,但我好好一个孙女站着进了未央宫,结果人横着出来,这怕是有些说不过去吧。”老太君也看了眼床上的薛云茹,想着刚刚抱她进来那个年轻侍卫,真是一口老血梗在喉头,不吐不快。
陆夭也知道这次的事情有些棘手。
“二姑娘说想去花园里逛逛,我还特意派人陪她去了,皇上的亲信也在,后来许是走散了吧。”陆夭故意避重就轻,“具体出了什么事,现在我并不比老太君知道的更多,只能等二姑娘醒了之后亲自问问。”
老太君跟陆夭交锋几次,知道她素来油滑,干脆开门见山。
“二丫头就算人没事,名节也毁了,皇后娘娘有没有一个说法?”
“有啊!本宫做主,让她风光大嫁。”陆夭被老太君咄咄逼人的态度搞得有些不痛快,“薛家陪加多少,我跟多少,保证让二姑娘嫁的风风光光。”
小剧场
薛老太君:我跟你谈感情,你跟我谈钱?
陆夭:能用钱砸人,我通常不废话。
薛老太君:你看我像是缺钱的人吗?
薛云茹【垂死病中挣扎坐起,尔康手】:我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