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回过神来,匆匆取了银钱和几件衣物,拉着伙计离开。
三人走出一截,那伙计有些不忿,恨恨道:“将来我学会绝世武功,非要回来找那淫贼一家子报仇不可。”
“啪”,掌柜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骂道:“就你这怂样,见到刀子吓得站不起来,跑都不会跑,能学得了什么武功?”
伙计想起白天的狼狈模样,脸上有些挂不住,有心反驳,可想到那时父亲不顾自身性命,也要护着他逃,呐呐几声,红着脸说不出话。
掌柜却不理他,说了打算,预备借助当年的一点香火情,去往戴家场去求得庇护。
今晚月光充足,三人一口气赶了好几里路,孟秋突然停住,道:“许掌柜,许小哥,你们先行,我得回去。”
“什么?”掌柜大惊,急道:“以杨大侠的武功,都叫我们先走,怕是敌人不好对付,你这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万一贼人赢了,不是送死么?”
“前番我就不想走,只是怕杨兄分了心,才不得不离开。”
孟秋叹了口气,道:“咱们赶路,也有段时间,想来争斗已经结束,我小心些,应该是撞不上。若是杨兄胜,自然无事;若是败了,也总得有人帮他收尸。”
今日之事,是掌柜父子应对失措,引发了张亮的杀意,后来出手杀人的也是孟秋,本与杨达无关,他却基于侠义,揽下了这摊子事。
原着中杨达结局并不好,孟秋觉着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
他虽算不得什么好人,但也懂得恩义,遇事不说涌泉为报,至少也对得起良心。
何况谨慎一些,应该能够避开危险。即便有事,也自然懂得量力而行。
“我陪你回……”伙计平素听孟秋讲《三字经》中的忠义故事,脑袋一热,开口说道。
只是话未说完,却见掌柜猛然跪倒,又将他扯在地上,道:
“孟先生,承蒙你与杨大侠救命之恩,小人感激不尽。只是今日先失家业,已经对不起祖父、父亲,若在断了后继,死后更没脸面见列祖列宗。
小人是真心盼着杨大侠能胜,后面能来戴家场聚会。如若……如若遭遇不测,小人不敢言报仇,早晚一炷香,绝不敢忘!”
掌柜心中惭愧,说了戴家场的方位,拉着伙计砰砰砰的磕过头后,匆忙离开。
……
孟秋回程时不走原道,绕了些路,到了酒楼,后院的门敞开,前楼依旧有着灯火,只是有些安静。
他候了片刻,才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探出小半个头往里看。
楼内明显经历了一场大战,桌椅没有一张完整,碎得七零八落,散了满地。
杨达半躺半靠着门框,衣衫破碎,闭着双眼,脸上满是血迹,若不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几乎让人以为他已经死去。
对面的角落,杨国福也很凄惨,一条巨大的刀印,从左肩斜拉到腰间,肉几乎都要翻出来。
只是他的状态好一些,脸上只有几点血迹,还略带笑容,似乎没有察觉有人到来,喘气道:
“杨兄,你为了救了几个不相干的人,把命都搭上了。看他们忙着逃走的模样,不说有什么回报,怕是连个收尸都做不到,你可曾后悔?”
杨达也不睁眼,冷哼一声,有些虚弱却很平静的道:“齐鲁三英行侠仗义多年,向来是只问本心,何曾在意过回报!”
“佩服,佩服!”杨国福咳嗽几声,又吐几口粗气,道:“可惜啊,你我放在江湖上,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今日却闹个两败俱伤,不得动弹。
眼下只需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便能要我两个的命。若传出去了,也是天大笑话。即便无人来杀,这般流血流到天明,也是个死。”
他语气渐缓,呼吸渐弱,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断气。
孟秋却也不会轻易相信对方言辞,等了一阵,见杨达也不开口,一时之间有些难进退。
不动手当然是没有危险,只是眼下杨达状态不好,胸口几乎不见了起伏,再等待下去,恐怕真会伤重不治。
孟秋还是决定冒险,但赤手空拳,心中不安,预备找个趁手的家伙,下意识便看向堂中两人所拿兵器。
杨达的刀挨着大腿,手松松垮垮的握着刀柄,显然是没有了力气。杨国福却不然,如此伤重模样,短枪却牢牢抓在右手中,并无半点松懈。
孟秋眼睛一缩,略作思考,放轻了呼吸,慢慢退了出来,钻入后院。
杨国福听着声音渐远,等了一会不见回返,脸上泛起嘲笑,看向对面杨达。
正待说话,忽然又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忙收了表情,闭上双眼。
便听来人毫不不掩饰,快步而来,离着还几步远,杨国福心中暗道“早等着你”,也不起身,右手松开短枪,食指中指一竖,念一声“疾”。
但见那短枪脱出人手,却似有线拉扯一般,平地飞到半空,猛然往前疾刺。
只是这兵器才一动作,忽然一股热气腾来,杨国福的脸上、手上、半露的胸口上,感受到针扎般的疼痛,转瞬又如万蚁啃噬,让他忍不出惨叫出声。
孟秋好容易找到对付敌人的法子,才刚出手,便见着一点寒芒,电也似的袭来,还要快过他的眼睛,让人根本不及反应。
那寒芒擦着耳边刮过,他下意识转身,什么也无,只墙上一个圆孔,似有什么东西穿了过去。
“啊~疼死我了!”杨国福一边惨叫,一边在地上扭动得如蛆虫般,脸上手上,裸露的地方全身豆大的水泡。
原来孟秋担敌人诈他,便预备去后厨找把菜刀。却看见前番掌柜热在锅中的水,依旧冒着热气,心里一动,顿时来了主意。
他就着灶内余火,加了两把柴,将水烧得翻滚起来。
装水时犹嫌不够,将油盐酱醋、花椒辣椒的放了小半盆拌匀,才急匆匆回到堂中,劈头盖脸朝敌人浇过去。
杨国福确实是受了重伤,难以动弹,但还预留了一个后招,原本是准备对付杨达,后来听到孟秋回来,准备阴人。
岂料孟秋不讲武德,一盆开水下来,把他浇成了麻辣烫。
他痛得难受,泄了胸中一口真气,手上一偏,那一杆飞枪偏上一寸,未能奏效。
即便如此,孟秋也吓得不轻,听着杨国福的惨叫,才回过神来,匆忙退出了堂中。
直到对方声音渐小,最后躺倒在地,没有出气。半天才敢冒头,又试探着砸了几个破损凳子过去,也不见动弹。
孟秋依旧不敢大意,又去端盆开水浇下,杨国福毫无动静,这才松了口气,顾不得探究刚才敌人疑似飞剑的一招,去看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