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哭的撕心裂肺,跪在她面前大喊着师姐。
可那个护着他们性命、护着他们撤离、会温柔的安抚他们的温师姐,却再也回不来了。
九阴摸了摸秦栀的头,柔声安慰:“栀栀,别难过,总有一天,我们会帮温师姐报仇的。”
秦栀看着地上已无声息的人,压下心中的难过,声音里带了一丝沙哑:“我与温师姐认识不过片刻,却也知道她是个多么通透的之人,我只是惋惜……”
后面的话她并未说完,起身让开了位置给其他师兄师姐哭诉。
论资格论交情,她理应让开位置让其他人送完温师姐最后一程。
头一次直面与自己交好的朋友死在魔族手里,秦栀的心情一时半会还恢复不到平静。
听到动静的六人也赶了过来,看见秦栀满身鲜血呆滞的坐在船头,不由心下一惊。
“大师姐,你出什么事了?身上怎么这么多血?”穆灵瑶担忧的看着她。
大师姐向来爱干净,此刻实在是太异常了。
秦栀勉强笑了笑:“我没事,你们回你们的飞舟吧,站好自己的位置,免的魔族偷袭。”
楼梦雪什么也没说,递给她一张手帕:“擦擦吧,温师姐陨落,但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你得打起精神来。”
秦栀接过,微微点头。
温师姐的遗体要送回神道宗,不可能埋在洛水界。
如果被有心人炼制成傀儡,那是对温师姐的亵渎。
飞舟继续行驶,魔族那边已经开始攻城。
等他们送完这一批伤者回来之后,城池上又多出了不少尸体,底下的弟子将他们搬到飞舟上,长老开始组织修士全面撤退。
战火连天,尸骸遍野。
秦栀去搬尸体的时候,看到荒凉如戈壁的战场上,渡尘师叔祖与各宗的长老们将魔族击退出三十里外,魔族那边伤亡同样很多,似乎是意识到他们在撤退,加大了魔兵试图击杀那些弱小的弟子。
这场战役打了好几天,洛水界所有的百姓皆已转移。
渡尘也带着各宗长老们退到了飞舟上,一边退敌,一边往传送阵那边赶。
秦栀看着被围攻的师叔祖,心念一动,在识海中与白琉帝火沟通。
“你不是想要那火竹精吗?”
帝火传达意念过来,似乎在疑惑她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它本来都不抱希望了,结果她又来诱惑它!
虽然它只是个火,但它也是有脾气的!
秦栀没理会它传达的复杂意念,只与它道:“魔族那边,你随便玩,但不要透露你的真正的威压来,能杀多少就杀多少,飞舟起航前回来,回来后奖励你一根小火竹精。”
帝火蹭的一下就旺了。
这宿主终于做人了啊!
它是稀罕那火竹精吗?它是稀罕玩魔族!
秦栀手指一动,弹了一株火苗出去。
白琉帝火撒欢似的跑了出去。
远远的一道神念传来:“记住,不要暴露你帝火身份的威压。”
白琉:知道了知道了,它是那种没有分寸的火吗?
渡尘那边被魔族围攻,虽然他还不至于逃不脱这些魔族的攻击,但灵力消耗过大,总归是让他疲惫不堪。
原本以为自己总得付出点代价才能逃走,忽然见不少魔族面色惊恐的往回撤了。
“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心中疑惑,难道他们还有支援?
渡尘也有些好奇,但现在该走还是要早点走,不然魔族再回来就没那么好走了。
等他们的飞舟抵达传送阵时,那边的魔族也被帝火折腾的身心疲惫。
帝火力量被契约限制,发挥不出全部的实力,但也足够魔族喝一壶了。
几乎是以肉眼可见,魔族的惨叫声连连传来,火焰覆盖了整片天空,烧的那些魔气化为灰烬。
谁也不知道那火焰是谁出手,众人只以为魔族遭了报应,满是恨意的眼睛里冒着兴奋和爽快,希望那异火能烧的他们渣都不剩。
等白琉帝火回来后,秦栀奖赏了它一块大的火竹精。
给一个棒子再给一个甜枣,没多少智商的白琉被忽悠的觉得这人还不错。
可惜就是没有神脉,没有神脉是不能让它认主的。
一行人终于回到神道宗,满目的伤员和尸体让不少人看的心头一跳,悲伤顿时萦绕心头。
秦栀回到清缈峰,还没怎么休息就被师尊叫了去。
少宗主宗服已经定制好了,衍尘让她拿回去试穿,顺便开解一下她的心情。
他听说秦栀亲眼目睹了温洛陨落,心情颇有些不好。
可惜他重生后很多事都已经改了,前世的时候他并不关注像温洛这样的小弟子,毕竟死的太多了,又过去那么多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他操心的都是那些宗门大事,自然不知道温洛是怎么陨落的。
他若知道,定然能救一个弟子就多救一个弟子。
这倒是把秦栀逗笑了,她平静道:“师尊,我只是心情有些不好,并没有因为这事受影响,你不必开解我。”
她心情不好,不仅仅是因为温师姐,她只是忽然想起了当年第二仙域破灭之时,那些族人的悲伤和绝望。
幼儿期的她不曾理解,如今她想她大概能与他们共情了。
她的道开始渐渐明朗,这几天她一直没怎么笑,也是有这件事。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大概走不了无情道,甚至连太上忘情道,可能也转换不了。
她心中有点复杂,又有点沉闷。
楠姨曾与她说过,这世上,最强大的道是无情道,她要是想要发挥出真正的实力,就一定要选择无情道。
她把自己教的通透,就是希望她能不被仇恨所累,不被恩情所拖。
可惜,她没有天生一颗石心,她能感受到世间的善、恶、情、爱,同门之谊、宗门荣辱、国破之哀。
她终究还是个人,有不舍和遗憾,有怨也会有恨。
她做不到眼看悲事事发而无动于衷,做不到亲眼看到亲朋好友死亡而不痛苦。
世间教会她冷漠,教会她不做慈善之人,可宗门让她看到天下苍生之痛,师尊护她导她,同门师妹师弟以身教她什么是一脉相承,危难时挺身而出。
而这一次,温师姐的死却让她感觉到了恨。
她很可能,会选择一条最弱的道。
一条七情六欲之道。
她曾也以为,自己生来记事,却不能体会世间的痛苦,是上天给予她的恩赐。
现在看来,那也许是世间最痛苦之事。
当一个人无力去改变,却记下来那一幅幅悲惨的画面,一点点的明白他们对自己爱和恩、明白他们的悲惨绝望、明白他们希望破碎,看着亲人惨死的痛苦。
她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