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尘需要做的事太多了,重生归来,他看到的不仅仅是宗门这一亩三分地。
他要布局天下,要提高修仙界整体实力,要收回仙界领土,要与魔族周旋……
可以说,从收了这七个徒弟开始,除了给些东西,他几乎没有什么时间去教导他们。
秦栀还有渡尘教导,而她和渡尘偶尔也能教导一下云清野,景泽和唐浮离都有传承,不必他担心。
但楼梦雪、冉青黛、穆灵瑶三人,几乎就是放养,除了她们所领的功法,几乎所有的课程都是在外门听长老教习而自学的。
唐浮离、李游的实力渐渐超过楼梦雪也有这个原因在。
这一次修仙界终于全面与魔族暂时停战,衍尘也终于空出来些时间教导她们。
这其中,他最关心的还是秦栀。
毕竟是他选择的宗门继承人,培养了那么久,他可不希望将来有一天,最后继承神道宗的是他剩下的六个弟子之一。
不是他对这些弟子没有信心,也不是不相信他们的品德。
而是因为太难了。
他自己便是因为前头的师兄师姐陨落,赶鸭子上架上赶来的,几乎所有的事都靠自己摸索过来。
别看他如今做的这么好,上辈子他跌跌撞撞,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才成为一个合格的宗主。
加上未来险峻之势,除了秦栀他几乎没有时间去找另一个合格的。
所以七人中,他最关心的还是秦栀的状态。
他怕事情变化太多,反而导致未来走向更糟糕。
上辈子的秦栀做剑峰首席做的多好啊,还时常帮助他处理宗门大小事务。
偏那个高处不胜寒不理世俗、只会口头公平公正的霁宴,要废了她的首徒之位。
本来当时修仙界就处于濒临灭亡状态,是秦栀废去了一身神脉争取出一线生机,不然就凭当时的那些剑峰弟子怎么可能杀得了她?
可惜,他终究没看到最后的结局,也不知道最后修仙界如何了。
想起这个,衍尘对秦栀就多有怜爱,他掏了掏储物袋,掏出一把灵石递给她,眸光带着慈爱:“拿去,买点好吃的灵食,心情也会好点。”
秦栀瞳孔震惊,随即她转了心眼,师尊给她灵石,是因为她心情不好?
她其实可以天天不好的呀!
眸光含泪抬头,刚唤出两字:“师尊……”
一个竹简重重砸了下她头,衍尘轻哼了声冷笑:“可不要得寸进尺,不然连这点都没了!”
秦栀双手捧着小脸颊,重重叹气:“唉,师尊,我原本想给你两株百万年的仙品灵草来着,既然你不要,那就算了。”
衍尘心底一梗,翻了白眼:“说吧,你想干嘛?”
这小弟子舍得给他东西,绝对是有事要求他。
秦栀笑容灿烂,清澈的双眸亮晶晶的看着他:“师尊,我想典礼完成后出去游历。”
“多长时间?”
“可能需要个……几百年?”
衍尘瞪了她一眼:“不行!”
几百年不回来,谁还记得这个少宗主?
这游历的时间也太长了,出了意外怎么办?灵石、法器、丹药、符箓不够了怎么办?
这弟子太不省心了!
秦栀双腿并拢跪在地上,她重重的拜下,挺直着腰背抬头:“师尊,我想提高实力,我需要时间去成长,去磨砺心境,更需要时间去摸清楚自己的道,几百年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久,一名仙者的寿命都有好几千年,百年转眼即逝。
我知道您是在担心我,也知道您怕我出事,但我更希望,您能相信我。”
“也许在您看来,宗门有秘境试炼,有符箓法器护身,出门历练也不需要那么久,可危险伴随机缘,宗门的安逸,会让我丧失一颗警惕之心,我身上背负不仅仅只有宗门这一个责任,我需要快一点、再快一点变强,才能保护住我想要保护的人。”
“栀儿,你太急了。”
衍尘摇摇头,端起翡翠茶杯淡淡饮下,面色寻常。
“你的心中对温洛之事存有内疚自责,也因为此事挑起了你急切变强的心,可你要清楚,万事不能急,何况那魑魔虽没什么战斗力,幻化之术却除非修为高他们一个等阶才能察觉,这事本不是你的错。”
秦栀:“师尊,我没有。”
衍尘见她还不肯承认,也没多说什么,骨节分明的手把玩着茶杯,垂眸不知在思索什么。
过了许久,他将茶杯放下,那双平静的眸子染了些许寂寥:“算了,历练就历练吧,这些天我会帮你准备足够需要用的,但你得答应师尊一件事。”
“什么事?”
“平安归来。”
秦栀惊讶的看着他,衍尘淡笑着,眼底温柔而慈和,他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髻,好笑的将腰间挂着的玉佩递给她。
“你这性子最是容易闯祸,要是被别人阴了,师尊我可能会很生气,万一血洗了对方,会吓着别人,所以你拿着我这三道神念,也免得师尊我做出有损功德之事。”
秦栀眼眶微红,她低头咕哝了句:“我才不容易惹祸,容易惹祸的明明是二师妹和四师弟。”
衍尘大笑出声:“你在背后编排你师弟师妹,就不怕他们听见?”
秦栀翻了个大白眼:“我说的是实话。”
她拿出自己准备好的仙品灵宝锦盒放在桌子上,笑盈盈道:“师尊,你也要快点闭关冲击真仙阶,不然我要是得罪了霁宴剑尊可就没人护的住我了。”
衍尘神情微怔,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秦栀对宝物灵石的热爱,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天性,可现在,她却愿意将这两株仙草送给自己。
就算这两株仙草与她属性不符,但卖出去后她的债务起码能还上一半。
他以为她只是在说笑,毕竟从未有人能从她手里占的便宜。
可这个小弟子,却真真切切的将这么厚重的东西,送给了他。
他鼻子一酸,忽然就想起来前世的秦栀。
那时候他才刚刚上任,宗门多有不服,修仙界百废待兴,他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关注一个剑峰弟子。
他只知道,这个弟子天赋很强,所有人都说剑峰后继有人。
直到有一天,他因手中积攒的难事而夜夜不能眠,打坐差点走火入魔,在一处无人峰上散心的时候,遇到了正在舞剑的秦栀。
那时候她的眼底再也没有第一次所见时的自信骄傲,她平静的眸光中似乎压抑着杀意,那般凌冽煞气横生的剑意,看的他心惊肉跳。
他没忍住出现在她面前,询问了她心中之事,然后就得到了她一个冷眼。
偏他执拗,好奇又能整事,天天过来这边散心。
一开始,他们其实相处的很不好,大部分时间,还是自己搞不定那些烦心事过来找她诉苦。
也许是她听得烦了,偶尔也会给他出两个主意,可惜他们两个都没什么经验,说到最后根本说服不了对方,从发疯破口大骂,再到一人一坛酒,互诉着各自的苦,最后两个臭皮匠,终于摸索出了办法。
他是她师伯,又好像不是他师伯。
他从来没有给过她保命的东西,也从来没有帮过她什么忙。
甚至连最后世人皆弃她,他也没有站到她身边。
他与她最后一次见面,在无人峰上,仰望着星空,喝了一坛又一坛的酒。
她的眼里只余悲伤和死寂。
他们就那样静静的坐着,直到最后临走时,她请求他,将她的名字从剑峰上除名。
她说,若是可能,她宁愿做他的弟子,也不愿再做霁宴的弟子。
衍尘眼眶忽然就有些了湿润,抬头将泪水泛进眼眶,尽量平复着心头的万千情绪。
今生的秦栀,终究不是前世那个无依无靠的秦栀。
今生的她,只是徒弟,一个会孝敬他,他也会永远护着的徒弟。
他收起锦盒,掩盖住眼底的悲伤,笑着道:“好,为师一定努力,不让他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