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无。”
秦栀显然不相信莛塬墨煜这话,他垂着眸子,掩盖眼底的无措,但他那紧握着拳头却将他内心暴露无疑。
她走到他面前,伸出一只手,皎洁清辉的鲛珠之光映衬着她温柔多情的仙姿,如月光般流滑的浮光锦缎长袖从她纤细的手臂上滑落,递到了他的面前。
“牵着吧,我带你过去。”
莛塬墨煜抬头,那一点点莹辉照亮了整个黑暗的世界。
他鬼使神差的抓住她的衣袖,流滑的长袖触感冰凉,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让他原本恐惧彷徨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走到一半,他忽然开口:“不问问我吗?为何会对黑暗如此恐惧。”
他看着走在他前方的少女,莹莹月辉之光,驱散了前方笼罩的黑雾。
他紧紧攥着她的衣袖,随着一路的调整,那如附骨之疽的、沉溺于水中找不到方向,一寸寸淹没他口鼻的恐惧渐渐消退,此刻,像是新生,像是温暖,是他从未体会到的宁静。
“你若是愿意说,我便听着,若是不愿,就沉入这黑雾,让它永远都成为秘密好了。”
不过,秦栀还是很好奇的,她也挺想知道,备受宠爱的莛塬公子,怎会怕黑?
这明显就是遭受了什么事而有了阴影。
莛塬墨煜是第一仙域之人,与她本就是天生对立,她若是知道他的弱点,将来对上的时候,说不定能够利用起来。
只是这事不能直接问,万一他不愿意答,还警惕上了她,那就得不偿失了。
莛塬墨煜沉默了许久,就在秦栀以为他不会说之际,他却忽然开口了。
“我知道你与九倾走的近,并非是因为心悦他。”
“而是,你也可能是第二仙域之人。”
秦栀眉尾一挑,还不算蠢。
莛塬墨煜看着她,眼里闪烁过一丝复杂:“你能平和待我,其实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我没有伤过第二仙域之人,哪怕是九倾,崔氏一族,九空界,我从未对他们有过伤害,否则,以你的手段,想要人不知鬼不觉的杀了我,再嫁祸给他人,易如反掌。”
“除此之外,若是我一直在你身边,第一仙域的人就不会轻易查到你身边,或者说,你推了个九倾出来转移我的视线,暗中却借用我的身份隐匿自己。\"
秦栀没有回头,眼底却闪过一丝杀意。
正如他所说,自己也确实考虑了这两点才没有对他动手,不过最大的原因并不是他手上没有第二仙域之人的血。
而是因为,他没有猜到自己真实身份。
一旦他猜到了,那她绝不会让他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
如果她没猜错,他应该也以为自己是和堂溪玥一样的替代品。
莛塬墨煜不是能被感情左右的人,他若是知道,一定会将自己抓回仙域。
神脉的诱惑,可不是谁能抵抗的。
莛塬墨煜没有察觉,见她沉默不说话,便知自己猜对了。
他自嘲般笑笑:“有时候,我也会想,若是第二仙域没有被两大仙域围攻,我们也许能成为朋友。”
“我没你想的那般身份尊贵,备受莛塬一族重视。”
“祖父风流,膝下的孩子无数,我父亲是长子,天赋奇高,却没有神脉,在他们那一代的天才中无一人有神脉,这事本不算什么,可我父亲太过高傲,野心也随着日益修炼逐渐增长,他想要飞升成神,想要第一仙域仙主之位,于是他将目光放在了他的孩子以及第二仙域身上。”
秦栀停住了脚步,身后的莛塬墨煜注意到了,但他并没有停止将心中的秘密说出来。
“没错,第二仙域,毁在了我父亲手上。”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莹月之光熄灭,黑暗中,秦栀黑漆的眸子中是如寒冰冷冽的杀意。
缓缓的,持上了一把剑。
莛塬墨煜似没察觉到般,继续道:“第二仙域被毁之前,我曾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
“我的父亲最开始的目标,并不在龙剑帝尊的身上,他集天材地宝从胎腹就开始给我大哥洗精伐髓,大哥天赋也如他所料,天赋极佳,但尽管秘术都用上了,他依旧没有神脉。”
“后来,他死在了我二哥出生那天。
二哥有神脉,却无灵根,我父亲将大哥的灵根转给了二哥,但逆天之阵,最终还是反噬,大哥死了,二哥活了不过三个月,痛苦死去。”
“我大姐出生的时候,父亲应该抱着很大的希望,这是他第一个女儿,她的天资并不出众,父亲很失望,但并没有放弃,对于她的教导严苛非常,也造就了她性子极软弱。”
“他开始再次收集天材地宝,总结了前两次经验,想要再次培育出一个拥有神脉、天赋绝伦的人,这一次,他培养出了我。”
“但很可惜,我出生之时并没有神脉,父亲大失所望,对我不闻不问,任由奴仆和其他族人欺凌,最惨的一次,大概就是被人冤枉后,关进了暗无天日牢房中,没有水没有食物,只有肮脏的虫鼠,泥泞腐臭与枯草混合的一张木床,以及看不见的恐惧。”
“是我大姐将我的事告知了刚刚出关的祖父,将我救了出来。”
秦栀倒是没想到他还有这番经历:“后来呢?”
莛塬墨煜眼中闪过一丝怀恋:“十岁那年,第二仙域被围剿,我大姐……私自放走龙剑仙帝义女轩楠以及轩龙后人,愧疚不安,怕其责备,自尽了。”
秦栀一愣,那一刻,她的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也许同情,也许怜悯,但也不过短短一瞬,因为她更知道,比起那个姑娘,第二仙域的人更无辜,更可怜,每一个人都失去过至亲至爱。
“也是那一天,我觉醒了神脉,身体多了一条神骨,很多人说我身上的神脉是第二仙域龙剑帝尊的,但我可以告诉你,那条神脉不是,但神骨我并不确定。”
他放开秦栀的衣袖,目光平淡的望着前方:“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吧。”
虽然仍旧恐惧黑暗,可他清楚,幼时无人能救他,如今也无人能救他,在世人眼中,他身份高贵,天赋绝佳,可他清楚的知道,他只是一颗棋子。
哪怕今日他说了这么多,也改变不了他自出生,就无法与墨阳仙帝脱离关系,他的立场从来不在自己,而是在墨阳、在第一仙域。
他们注定是对立的。
他不需要她的同情,也不需要她的怜悯,他只是在这片黑暗中待久了,压抑到了极致,所以才没忍住露出了一丝软弱。
但他更害怕,明知道对方不会为他停留脚步,他还清醒的沉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