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的是,颜老太太听见她们到了,就殷勤地命人快请进屋,开口就向林氏赔礼道歉,真是三更半夜见太阳——太离谱了!
再看林氏和三太太一众人等,也是满脸错愕,看颜老太太的眼神,好似看个素昧平生的生人一般。
不怪众人吃惊了,颜老太太可是从来不会赔礼道歉的人,特别是道歉对象还是小辈子,更是她从不待见,一直在她跟前儿忍气吞声的林氏。只有大太太喜洋洋的,说:“二弟妹啊,你有所不知,娘自打昨日清醒了,听到我提起当时情景,真是懊悔万分!说自个儿上了年纪犯了糊涂,不知你会多伤心难过呢?因此才跟我说,不仅仅是要当面向你赔礼道歉这么简单的,还会拿出四百两的体己银来,给你办生辰,八月节前,不是你生辰么?到时我们要好好摆上几桌,请平时交好的亲戚朋友来,再搭个戏台子唱唱戏,好好热闹热闹,连同八月节也过了,岂不一举两得?现在只看你这正主作何考虑了?”
林氏听了,方才反应过来,浅浅一笑:“老太太说这些,真说得儿媳汗颜无地了,儿媳早忘了昨日发生了什么,既然什么也没发生,那办生辰一事又从何谈起。儿媳才多大,哪儿会有高堂健在,我这小辈子办生辰之理呢?到时老太太只用赏儿媳一碗长寿面,儿媳就满足。”
颜芷汐暗暗冷笑,真觉得打别人一棒,再塞根胡萝卜,那一棒带来的痛楚跟耻辱,就两相抵消了吗?
天底下岂会有这般便宜之事,况且这胡萝卜明明给得很不情愿,另有所图。
颜老太太最讨厌别人违背自己心意,偏偏林氏昨日才违背自己了,今日又来一回,面色就难堪起来。还是看大太太在旁边拼命打眼色,才终于忍着了,勉强挤出点微笑:“即使没昨儿个的事,你嫁入颜家也有十余载了,平时孝敬我与你公公,服侍你官人与维持中馈也是尽了心的,还替我生了汐丫头这种好孙女,阖府上下都看在眼中,替你办办生辰也是理所当然,你莫要推脱了。否则,你就还惦记昨日的事情,不原谅我这糟老婆子了。”
话都讲到这份儿上了,林氏还能怎样?即使不为自个儿,也得替女儿着想,也不能一直僵持着,现在对方给了梯子,且先下来,再苦的日子也熬了过来,不差这一二了。
便笑了笑:“儿媳只有却之不恭,生受这体面了。”
大太太见了,笑呵呵道:“好啊好啊,我们也能沾沾二弟妹的光呢,好好欢喜一番了。”
三太太也附和说:“就是呢,适才我还担忧二嫂不愿老太太破财,二嫂您真是太体贴了,还是别替老太太心疼那点钱了,老太太是正儿八经的财主呢,我们恨不得每年多些这种喜事,让她老人家爽快地散散财才好。”
说得众人乐开了怀,大太太又对颜璟妍姐妹们说:“原本我准备叫你们几个过些日子就去念书的,现在你们的二婶要办生辰了,就让你们自在数日。昨日已沾得你们二姐姐与二妹妹的光了,拿了人家宁国公府的礼物,今日又沾得你们的二婶的光了,既然都沾了光,到时个个备贺礼时,可要愈发尽心才好。”
颜璟妍姐妹几个就笑着说:“我们定要好好替二婶备贺礼的。”
一时满屋子的和和睦睦,仿佛昨日在此处发生的不愉快,从未有过似的。
不一会儿,老太太要拿四百两体己银出来替二太太办生辰的事,就传遍全府的每个角落了,一听说老太太当了大太太与三太太及大奶奶等人的面,向二太太赔礼道歉了。这时当着面不敢言语,背地里却等着瞅热闹的下人们都闭嘴了,连老太太那种高高在上的都向二太太赔礼道歉了,还拿出银子为二太太办生辰,这要隔在过去,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连大太太也没享过这般礼遇,看样子二太太是真是今日不同以往了。
想想也对,二姑娘那么有本事,随随便便去赴个宴就能救宁国公太夫人一命,老太太就是看在二姑娘的面儿上,也该对二太太好点才对,那她们这样的下人,往后对二太太与二姑娘,当然要更加尽力尽力才是。李嬷嬷听说了,高兴得拍掌叫好,昨日的难过和气愤瞬间一扫而空,待林氏一回屋,就拿起绸缎对她比着:“太太要好好做两套衣服了,还得配上好的首饰,到时风光的才好呢。姑娘您也做两套吧,昨日宁国公府送的绸缎送往各房后,还剩了许多呢。”
只消老太太能善待太太,无论因为什么缘故,太太往后日子就差不到哪儿去,这样即使跟老爷冷冷淡淡又有何妨?
而颜芷汐说假以时日,会光明正大地带上林氏脱离颜家,李嬷嬷并未放心上,脱离颜家,太太又能去哪儿?莫非随姑娘一同去姑娘夫家吗?
只消姑娘能嫁个好人家,太太的生活也会愈发好过。
林氏却对做衣服打饰物兴致不高,只对李嬷嬷说:“嬷嬷看着办就好了。”颜芷汐更是提不起劲,说:“我且有新的没上身,以后再说。”陪林氏聊会儿天,见她有些困了,就返回自己院中。
不料谷嬷嬷,立春与白露一众人等也是副兴高采烈的模样,正在讨论要送林氏什么当礼物呢。
颜芷汐一进屋,就碰巧听到谷嬷嬷说:“……多少年了,太太还头一回这么大张声势的办生辰呢,我们该好好备上贺礼才好,无论太太是否喜欢,也是一点心意。”
又念叨着:“多少年了,老太太终于体会到太太的好了,太太真是时来运转了。”
颜芷汐心情更糟!
这算什么时来运转?认为没有用时就随意打骂,随意欺辱,突然发现有了用处,当即变换嘴脸,趋炎附势,东食西宿,娘前世作了什么孽,才嫁入这种人家?她前世又作了什么孽,才生于这种人家呢?
但现在她除了顺水推舟,又能如何?
“哈——”颜芷汐长长地呼了口气,似乎这样子,才能将心中的郁闷赶出来一样。
之后喊了立春,问:“师傅这几日还没差人送来病陈么?原本想着这几日,我就去见见他老人家,从上回见了到现在,几乎有一月了,但近期不便出府去。”
颜老太太和大太太势必会打发人暗地里盯紧她的,她不会如了她们的愿,叫他们顺藤摘瓜查出师傅来。立春忙说:“听季哥的意思,官家今年由于政事繁冗,也由于要等顺昌府大军凯旋而归,才下旨撤消去凉庄避暑一事,宫中好多娘娘耐不了热都病了,太医他整日忙得脚不挨地的,一时半会顾不了姑娘这边,叫姑娘先看看医书,有什么困惑之处就做好笔记,等下回见到他时再问。”
颜芷汐点头道:“明白了,宫中的娘娘身子娇弱,耐不得热,只是辛苦了师傅,他比娘娘还耐不得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