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过去的日子太一帆风顺了,现在稍稍有点不顺心之处,她就无法忍受了?大太太倒吸口凉气,控制住情绪,轻声接了话:“娘二弟妹她只是一时没转过弯而已,她就只有汐丫头这么个嫡女,把她看得珍贵点,人都说无欲则刚,关心则乱,也入情入理,若您能气和心平地跟她讲,再让她权衡数日,她又怎会不同意?可现在,话也说绝了,再想叫她同意,只怕不行了,那汐丫头最是听她娘的,也最是维护她娘。二弟妹若不同意,她就更不会同意了。娘啊,您说您也是,昨夜不说得好好的吗?先不提这档子事,等觅得名师,再请来当家医,让汐丫头跟家医熟络了,再说拜师什么的,不就顺理成章了吗?您怎么现在就说了?”
搞得她还来不及作准备,否则又怎么会搞到现在这般田地?
还常说她不沉稳,明明是自个儿岁数愈大,愈不沉稳好吧?颜老太太拉长了脸,说:“哎,我这样还不是为你们,为咱们家吗?昨日五皇子不去向宣平侯老夫人祝寿了吗?那时你们都回避了,我却真正见到五皇子了,果真一身贵胃天潢的气魄,我昨夜梦到五皇子选妃子……以我们妍丫头的品貌气质,莫非当不得皇子妃?想那三皇子妃与未过门的四皇子妃,外家也只是二品与从二品罢了,倘或你公公在的话……因此我思量着,倘或你官人能尽早升至三品,这事就还有希望,就算退一步,做不了正妃,做侧妃也行啊,以官家对淑妃娘娘与五皇子的宠眷,未来……待早晨我起了床,就打发关嬷嬷去看汐丫头忙些什么,汐丫头没在,关嬷嬷就进她屋了,说看到许多医书手札方子什么的,幸好关嬷嬷还认识几个大字,否则真看不懂她写什么呢!关嬷嬷还说,她院中栽种的花草初看不打眼,实际大多是中草药,虽然她粗略认识一二,但能确定别的也都是中草药。可见汐丫头昨日救了宁国公太夫人并非侥幸,而是她对医术,真的小有成就。我听了就在想,你官人想要迅速升至三品,就只有贵人相助了,但人家贵人平白无帮的,凭甚帮助他呢?只有我们家像昨日那般对人家有救命恩情才可能,才直截了当问林氏了,谁知她竟如此不识好歹,咱家养她十余载,养她外家十余载,都白养了啊!”
大太太终于弄懂了颜老太太为何这么稳不住了。
若论其出发点,好虽好,就是急迫了些,方法也不当,以致画虎不成反类犬。只好缓声说:“娘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没用,还是思量下,该怎么弥补得好!您先前说的那些话,真的……很过分,况且那时三弟妹和小辈子们也在场,二弟妹真是颜面扫地了,让她怎么不伤心难过?唯今之计,只能委屈娘了,不如当众人的面向她赔赔礼道道歉?再不然,过两天不是二弟妹四七生辰了吗?虽是女作满,男作进,但也不是不能例外的,干脆我们家就为二弟妹好好做做生辰,将亲戚朋友全请来家中聚一聚,热闹热闹。最关键的,是要送请帖到宣平侯府与宁国公府上去,这样一来一往,不就能拉近双方关系了吗?”
大太太不奢求女儿能做上皇子妃,甚至未来能更上一层楼。
明摆着不现实的事,又何需劳神费力?
侧妃她是瞧不上的,她那心肝宝贝一样的女儿,往后却只有看正室的面色过日子,就算是贵妃娘娘又如何?还不是个妾!她如何舍得呢?因此还是着眼当下,想法子把女儿嫁入宣平侯府才是最实在最要紧的,倘或未来五皇子能更上层楼,那宣平侯府势必更锦上添花,女儿身为表弟妹,也会随着更进一步,何需受那种气呢?不一定受得着不说,还可能两头落了空!
颜老太太不等大太太说完,已经横眉竖眼:“什么?要我当众人面向她赔礼道歉?凭什么?这么抬着她,就不怕闪她腰吗?不干!为她作生辰还行,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你去弄吧。”
仅仅作个生辰,连个歉也不道,即使换位思考,她也无法释怀。都活了一大把年纪了,连胡萝卜加大棒的道理都不懂吗?
大太太只好按耐着火气,劝导起颜老太太:“娘啊,您别那么想……”好话说了一簸箕,颜老太太终于有点松了,正好丫鬟在外头说:“老太太那二太太差人送来东西,说适才宁国公府送的礼她与二姑娘不敢独占,因此挑了些好的送来孝敬老太太。大太太与三太太及大奶奶姑娘处也有的。”大太太赶紧趁水和泥:“娘啊,您看到没有,那二弟妹跟汐丫头还是知道进退的,只要您能让出一尺,不怕她们不让出一丈来,您就听儿媳的。莫非您不想当宰相的娘,像郜宰相容宰相家的太夫人一样风光么?”
终于说得颜老太太很不情愿地点点头:“好吧,且听你这回,明日就给林氏赔礼道歉,再慢慢谋划这事。”遂翌日林氏跟颜芷汐再去白鹤居向颜老太太问安之时,颜老太太就当了大家的面,先向林氏道了歉:“昨日我突然犯病了,昏头昏脑的,连自个儿说什么也不晓得,还是后来你大嫂跟我讲了,我才恍然居然对你讲了那么多难听的话,你看在我犯糊涂的面儿上,莫跟我一般计较可好?”
颜芷汐一晚上没歇息好,既由于心痛林氏,不知短期内要如何才能将她带离颜家,也由于心中烦着颜孝文,还得防范着不让昨日颜孝文找她一事被林氏知晓了,故而辗转至了三更,才朦朦胧胧地睡去了。
一早起了床,自然没什么精神,也不想向颜老太太问安,更不想林氏过去,明摆着就是去受气,傻瓜才去!想必都不会有人过来请她们,彼此就这么心知肚明的眼不见为尽才好。怎奈林氏非硬拉她前去,说人家怎么说怎么做是人家的事情,她们却不可就此尥了蹶子,人家谈到你时,不说你干什么了,只说你没干什么,若你只是有一样没干好,那别的九十九样干得再出挑,也没什么用。
颜芷汐没辙,只好陪林氏前往白鹤居,想着就去走个过场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