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想着过年喜庆,还叫人去城北杜家打来果酒,还烫得温温的,却一样吃得姐妹们面红耳赤的,尽兴而归。颜芷汐怕鄢昔内心不快,回去就让谷嬷嬷熬生梨汤醒酒,又轻声对鄢昔说:“昔姐姐刚才在席上,我见你吃了许多酒,觉不觉得头晕脑胀的?待生梨汤熬好了,你吃点就歇着吧,有什么睡一觉就好了。”
鄢昔却笑道:“没什么的,其实我在家都吃黄酒的,这里吃的只是果酒而已,跟糖水似的……我也没有多难受了,最初想的就是尽力而为,怎能得寸进尺呢?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罢了,莫非还寻死觅活的吗?你不要担心,我睡一晚,隔天又是大丈夫了。”
说得颜芷汐笑出了声:“昔姐姐想做大丈夫,只有来世了,此生只有做个好女子。”内心却很欣赏鄢昔的开朗和旷达。
隔天一大早,宁国公夫人就差人过来接鄢昔回府了,颜芷汐明知不能留她,就告诉她有了消息,就会第一时间让她知道,这才送她于二门外上了车。
一到夜里,宋钰来了,不张口便罢,一张口就像打翻醋坛一样,酸掉了牙:“我还当芷汐你又要留鄢昔姑娘住两晚,明晚的上元灯会都不去了。”
鄢昔这丫头甚是可恶,他还未与芷汐同眠过,她倒好,捷足先登了,到时不帮她寻人,让她哭鼻子去吧!
颜芷汐哭笑不得:“你那么大人了,还和昔姐姐个小女子计较,哪里有半分将军的风采呢?也不怕让人笑话儿。”
宋金钰却言之凿凿:“当着外人的面,我自然要端起来,可当着你的面就不用了,我要展示自实的自我。”
颜芷汐更觉得好笑:“对啊,像个小孩儿一样。”
“你居然说我像小孩儿,我马上变小孩子给你瞧……”
两人又耍一番花枪儿,宋钰才正经地说:“芷汐,那鄢四姑娘要寻的人,景冒派人在香积寺附近问了大半天,却是一无所获,只怕找着的希望微乎其微,你要叫她早些做好准备。”
颜芷汐感慨:“我也觉得没什么希望,亏得昔姐姐是个开朗的,不用多久就会忘了吧。”
宋钰点头道:“那样最好,明天灯会就开了,后天及大后天宫中有宴饮,我只怕要连轴转了,要不就定在明天晚上吧。芷汐,你觉得什么时候接你比较好?”
颜芷汐说:“一更好了,就我一人还能如何?深更半夜,要带上别人出门,只怕多有不便,不带也不太方便的。”
“不带也方便啊,有我给你当贴身丫鬟还不好?”宋钰笑得灿烂,“就说好了啊,一更接你。”
两人又聊了会儿天,宋钰也就该走了,这回倒是很干脆,没跟颜芷汐磨来磨去的,说完差不多半柱香工夫,明晚他反正时间充足得很。
隔天起床,颜芷汐情绪很好,早晨上奉恩侯府看望了奉恩侯夫人娘儿俩,觉着时间过得飞快。
等午间回府,一下午都无所事事时,又觉着时间过得很慢很慢了,好不容易挨到酉时用了膳,就借口犯困,告退了林氏,匆忙回到自己院中。
立春和白露知道她晚上要跟宋钰去看灯会,就早早将闲杂人等打发走了,又为她换上宋钰昨晚拿来的紫绮即袄披风,头又重新梳了,只戴上一朵不起眼的纯银珠花而已。
这样捱到一更天,宋钰果真如期而至,也是一袭布袍,面上不知涂了什么,很是黯淡,整个人看上去品貌气度没有多出挑了。吩咐过春分白露待她回府后,颜芷汐就跟宋钰出门,轻轻来到墙根下,宋钰轻声说道:“不要怕。”之后就裹紧披风,把她整个的卷起拥入怀中,一提气就跳上墙,脚尖轻点,又上屋檐了。
昨天的雪下到今早才打住,此时目之所及,都是皑皑白雪,颜芷汐被宋钰抱着,即使抱着她,他还是矫健如燕,脚尖点在瓦上,一点点声音也没有。
对比屋中,外头是要冷得多,颜芷汐看着宋钰硬朗的下巴,以及隔了厚重衣物也能感受到的心跳,却一点也不感到冷,反而有一股处于梦境,不知今夕何夕的感受。她们彼此,究竟是如何走到心有灵犀这步的呢?想来缘分真奇妙,能叫两个处在不同世界,本该素昧平生的人,居然愈走愈近,直到有所交汇,再到志同道合,还很可能会一直志同道合下去……
觉察到颜芷汐偷看自己,宋钰忙中偷闲地问:“芷汐,你还在害怕么?放一万个心,不会有事的。”他贴于她耳畔,一张口就有热气拂过她的脸颊,沉沉的声音也往她耳中钻去,钻得她心怦怦直跳,头晕脑热,让呼啸的寒风一吹,才清醒了点,说:“没有,只觉着你有本事,这种御风飞翔的感觉也妙不可言。”
宋钰听到她褒奖自己,心境更加好了,带她又向前飞去,不知多久才落地了。
颜芷汐才落地,脚还在发软,心中却松了下,环顾四周,却是很陌生,轻声问:“这是什么地方?”
宋钰拉着她的手,笑言:“这是城东鱼袋桥一片,住的全是平头百姓,但灯会相比御街也是不落下风的,我们能玩得尽兴,又不怕碰上熟人,多好。”颜芷汐听了,点点头:“嗯。”,想抽回手,试了几次都不行,也就作罢,——夜幕不但给她不会碰到熟人,能尽兴的安且感,也给她勇气,既然拉她的那只手温暖如春,被它包围的感觉如此美妙,又为何白白委屈了自己?
宋钰见她不抽回手了,一对眼眸更加璨然,牵着她经过一条小径,远远看着,只有三两灯火,走近就更加明亮起来,耳畔也响起喧嚣声了。
待又绕个弯,一下豁然开朗起来,与刚才的宁静恍如隔世一般,街道两边张灯结彩的,各种款式的灯,左顾右盼,全是银花火树,一眼望不到头。
街上熙熙攘攘的都是人,卖各种吃食的摊位于路两侧一字摆开,煎煮炸炖烤蒸炒,各地美食一应俱全,热乎的烟气儿熏得看不清人的脸,却能听到欢闹声与要价声。
便是颜芷汐两世以为,也未见过如此盛景,好奇又激动,不禁对宋钰说:“只听闻御街的灯会很是热闹,不料这儿也一样的,说起来,什么时候宵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