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宋钰耳力,当然听明白她的话了,偏偏假装没听明白,大声询问:“你在说什么呢?”
颜芷汐没有起疑,立刻垫起脚凑至他耳畔,说:“我在说这儿好生热闹,想必跟御街的灯会比起来,也不矮半分,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宵禁啊?”
她的气息如兰似麝,搞得宋钰的耳朵直痒痒,心中更痒得紧,懊悔不该想叫她离自己近点,就假装没听见。
但这软玉温香贴近了,却是不管怎样也不能推开了,只好忍着这份甜美的熬煎,笑言:“平素二更就宵禁了,正月却是一月也不宵禁,只有劳烦兵马指挥司的人多多辛苦。”
颜芷汐顿时笑开了花:“我们不是能玩到很晚吗?真好啊。”
这种烟火气虽然俗气喧哗了点,可她却很喜爱,难得来一趟,自然要玩够才行,遗憾的是,娘没跟着一块儿来,但也没什么,往后机会多着呢。
宋钰当然明白她的意思,笑言:“芷汐你想玩到多晚都可以啊。”
说罢牵着她的手向前走去,人多就张开臂膀,把她护着,以防外人碰着,无意间埋头一瞧,只见她笑得孩童般的傻气儿,心中更加疼爱得紧。上一世她从未这样敞开玩过,此生虽说日子比前世好了点,却也没有出来玩过,对别人而言,这样一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对她却是难于登天……也更觉着今夜带她来一趟这想法,实在是很明智。
赏完灯,猜完灯谜,又见到路两边有套环的,一文钱能买二十个环,套中就能拿走,倒与平时闺中常玩的投壶儿很相似。
虽说投壶颜芷汐玩过,但这还是头一回见到,就兴冲冲地玩了起来。
无奈技艺不高,二十个环儿投完,居然一个也没套中,不禁皱眉,一脸失望,分明看着不难的,怎的一个也不中呢?
看得宋钰喜不自胜,又丢给老板一文铜钱,得了二十个环儿套了起来,却是一套一个准儿,将颜芷汐兴奋地欢呼雀跃的,套得摊贩脸发白,眼看没多久,摊上的物件儿就少了大半,宋钰却还意犹未尽的,再来两把就能收摊了,摊贩急得直跺脚,只好笑着说:“这位爷,您就高抬贵手吧,都是小本经营的,一天也挣不了多少钱,您再这么玩下去,小的就……”
宋钰哪里看得起他那粗糙的物件儿,小试牛刀也只是为博美人一笑罢了,听了也不搭理摊贩,转头问颜芷汐:“还想看我玩下去吗?”
颜芷汐却面色发红:“不玩了吧,再这么下去,人家生计就没了。”
宋钰这才罢手,连套中的物件儿也一并归还摊贩不说,又另外赏摊贩一贯钱,就拉上颜芷汐走了。颜芷汐转头还见得那个摊贩感激不尽的,不禁笑道:“他哪儿知道会碰上个神箭手啊?出门也不看黄历的,不,也许正是看了黄历,才会碰上声名远扬的宋将军,只可惜他不知道,否则吆喝一嗓子,说连宋将军也专门来我这里套环儿,便不愁没有生意了。”
宋钰见她眉梢都洋溢着欢笑,不禁摸了摸她脑袋,轻声问:“饿了吗,要不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别看这些小食不打眼,可在街面上做买卖,天天只做一种小食,日久天长,只怕连御厨也比不上他们,我们就近选一家尝尝鲜可好?”
颜芷汐原本不觉着饿,听他一讲,再闻到四周飘来的各种香气儿,也觉得有点饿了,点点头:“就近找家尝鲜吧。”
宋钰笑着点点头。
赶巧儿旁边有家卖浮元子的,夫妻俩看上去很是干净,分工明确,一人负责包元宵,一人负责下浮元子与招待客人,又白又圆的浮元子下锅后打几个滚儿,就捞出来放在碗中,配些桂圆红枣什么的,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就拉上颜芷汐挑了一张靠角落的桌子坐下来,又对掌柜说:“掌柜的,上两碗浮元子,一碗甜的,一碗不甜,我再多给二十文铜钱,这桌不要坐别人。”老板一眼见得两人虽然衣着不显,气质却跟旁人大不同,赶紧赔笑:“哪儿能让客人破费啊?我不让别人跟你们同桌便是了,客官想要一碗甜的,一碗不甜,要不就一碗黑芝麻花生的,一碗绿茶八宝的如何?这可是本店的招牌呢。”
“甚好。”宋钰点点头。
“娃儿他娘啊,两碗浮元子,一碗黑芝麻花生,一碗绿茶八宝,动作快点,不要让人家等久了。”
说罢又忙着招呼别的客人了,虽然忙得不行,但面上的笑容却没有断过,无意间和内掌柜对个眼,立刻笑了笑,明明是老夫妻了,还能如此恩爱,实在是难能可贵。
颜芷汐看入眼中,不禁感慨:“要不都说平淡是真,这店的掌柜与太太的福分,当真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就算苦点累点,起码两人能相敬如宾,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如果当初祖父不那般“重情重义”,也未“雪里送炭”一般替爹作主娶了娘,兴许娘现在也有这种小确幸吧?
但也就没她了……
宋钰浅笑说:“这般福分,确实不是每个人都有,但我们一定会有。”
边学着隔壁桌上的女人,将桌上竹箸拿出两对往煮浮元子的沸汤中烫两下,待热乎乎的浮元子端上来,才递一对给颜芷汐:“用吧。”
隔壁桌的女人一见,就笑出了声,对颜芷汐说:“小娘子果真好福分呐,你家外子如此疼人,真不像我家这位,只有我疼他的份。”
她家外子一听,顿时瓮声说:“你不该疼我么?才为你买了金珥的,整整用了我五两白银呢,再者,过去没疼过你?不也瞧瞧人家小两口才多大呢,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比他还知道疼人,莫非你忘了么?”
说得女人难为情起来:“我不过一句,你却那么多句,再说那金珥又不是我选的,我本来选的是旁边那边。”
“旁边的那么小,要买就买大点的啊……”
“你还嫌我多花钱了,你要心疼,回头我就退了……”
两人你来我往的,也顾不上搭理宋钰和颜芷汐了,女人一面指责夫君,一面还没忘将碗中的浮元子拨两个给他。
看得颜芷汐原本涨红着脸,想辩解宋钰并非她夫君的,却也不禁又笑出声来,说:“他们俩真有趣呢,这鱼袋桥灯会,也很有趣。”
一边埋头小口斯斯文文吃起了浮元子,果真甜得恨不得一口一个,自己家厨子可做不出这种味道。
只是浮元子再甜再美,颜芷汐食量也有限,吃了两三个,就再也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