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老夫人忙道:“文儿,你莫冲动,且不说那件事极有可能是咱们误会了,就算,我是说就算啊,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比起你的功名和官位来,林氏还贞不贞洁,又算不得了什么,大不了等她回来后,你再不进她的房门便是。况且那死丫头最多两三年,就要嫁进宣平侯府去了,届时她自顾且无暇了,哪还顾得上管林氏?”
“你届时谋个外放,把林氏也带去,天高水远的,她本就身体不好,一病死了也是人之常情,谁能说你的不是?可你到时候是官也有了,银子也有了,重新再娶一个便是……是忍一时的屈辱与愤怒,换一世的富贵荣华,还是余生都得像如今这样看你大哥的脸色过活,日子过得乱七八糟,你自己选吧,我反正都是快要入土的人了,做这些都还不是为了你吗?”
颜孝文阴沉着脸在屋里来回走了不知道多少个回合,总算松了口:“好吧,娘,我听您的,您怎么吩咐,我便怎么做便是。”
昔年韩信连胯下之辱都能忍,才成就了之后的大业,他不过就是忍奸夫YIN妇两三年而已,有什么不能忍的,大不了等将来他什么都有了时,加倍的向他们讨回来便是!
“……姨娘,老太太现在都还没走,您真不带七爷过去给老太太问个安吗?”二房正房后面的西跨院里,兰姨娘的贴身丫鬟见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终于忍不住再次劝起兰姨娘来。老爷如今那个样子,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废物一个,也就是命好,生在了大户人家,不然就他那成日里浑天浑地,埋怨这个埋怨那个,从没想过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的劲儿,势必连妻儿乃至自己都是养不活的,可不是废物中的废物么,哪里指望得上?自家姨娘与七爷想要以后日子过得好,想要七爷能有个好前程,阖府上下,也就只能指着老太太了。
兰姨娘抱着儿子,正满脸温柔的看他的睡颜,怕吵着了儿子,声音也压得极低,“有什么好去的,老太太与老爷未必想见到我们母子,我也懒得去见他们……你这傻丫头啊,难道到了今时今日,还指望着老太太将来能给咱们宴哥儿一个好前程不成?”
见丫鬟懵懵的,冷嗤一声,继续道:“你还没看明白吗,老太太心里只有她自己,就算她心里还空了那么一丁点儿地方出来,也只是空给咱们老爷和大爷的,其他人包括大老爷在内,在她心里都没有丝毫地位,我们燕哥儿就一个庶孙,难道还能指望她放到心上不成?她又不缺孙子……她无情无义着呢,这一点我们老爷倒是给继承了个十成,果然不愧是亲生的母子!”
对太太和二姑娘无情无义便罢了,那于她来说,是变相受了益的,她心里其实更多还是高兴。对孔姨娘和四姑娘无情无义,她也是受了益,事实上,甚至是帮了她大忙的,若是孔姨娘一直留在府里,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物,等她养好了身体,自己除了年轻,哪哪儿都及不上她,谁知道到头来她和她的孩子会怎么死?
四姑娘也是,再怎么犯错再怎么得了几重主子的厌,也是正经的姑娘,在二房没有主母的情况下,谁知道管家大权会不会要不了多久,就落到四姑娘手上去?
所以兰姨娘才会一心想把孔姨娘和颜舞弄走,整好她一举得男,好长时间都没了一桩顺心事的颜老夫人与颜孝文都因此大喜,她于是趁此机会,终于将孔姨娘与颜舞都弄到了庄子上去。
满心沾沾自喜的以为自此二房的后院就是自己的天下了。万万没想到,孔姨娘会在去了庄子上不几日,便一命呜呼了,颜老夫人还连一口薄棺都不肯赏下,颜孝中得知了之后,也只回了一个字“哦”,便再无他话,以致孔姨娘最后落得一床破草席裹身,等同于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兰姨娘这才如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下来,整个人都清醒了。
浑身上下也凉透了,大热的天儿里,却是忍不住直打哆嗦。
怎么就能这样无情无义呢,好歹也是她娘家的亲戚,给她生了三个孙子孙女的人,好歹也是陪了他十几年的枕边人啊,不是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吗?
老太太与老爷却冷血到这个地步,是不是有朝一日,到她惹了他们不高兴时,也会落得同样,甚至比这还惨的下场?
兰姨娘忽然就歇了争强好胜的心,孔姨娘争了一辈子,不也落得这样的下场吗,自己就算有命去争,也得有命去受啊,原来所谓的富贵荣华,真不是人人都消受得起的,偏她还作了帮凶……
兰姨娘打那以后,便不大往颜孝文面前凑了。
反正她对他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她一开始想作姨娘,便是为了能穿金戴银,呼奴唤婢,不致到了年纪便只能放出去配小子,生下孩子来依然只能做奴才。
所幸颜孝文也嫌弃她才生了孩子,身材走样,脸也因要喂奶带孩子,不施脂粉不注重打扮,十分的嫌弃她,成日里都拉了二房仅剩的几个略平头正脸些的丫头厮混,倒是为她省了不少事儿。等再听说了颜老夫人就为了给颜孝中大太太和颜璟妍添堵,便自作主张顺了卓家的意把颜璟妍的婚期给提前到年底,离现在也就三个多月的时间,完全不管颜璟妍因此会不会被卓家的人看轻了,又会不会影响了一辈子的幸福后,兰姨娘的心就更冷了。
谁不知道老太太自来最疼爱大姑娘的,如今却只是为了给大姑娘添堵,就这样坑害她,这样的祖母,满京城只怕也找不出几个来吧,以往都当她多疼大姑娘的,如今方知道,她心里只有她自己,只要她不痛快了,谁也别想痛快!
自此亦不再抱了孩子往颜老夫人面前凑了,连大姑娘尚且被她如此对待了,兰姨娘可不敢奢望自己的儿子能比大姑娘还重要,所以,何必要去自讨没趣,自找罪受呢?
譬如此时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