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鄢昔忽然到访。
颜芷汐见了不由笑道:“昔姐姐,你这些日子不是忙着绣嫁妆,国公夫人也轻易不让你出门的吗,怎么今儿有空来我这儿逛?”
鄢昔与梁令宁的婚期定在了明年三月,距如今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搁平常人家,这么充足的时间自是绰绰有余,甚至办几场婚事都能办下来了。可宁国公老夫人与夫人都心疼鄢昔,什么都务必要给她最好的,不惜耗费大量的人力和财力天南海北的替她置办嫁妆,颜芷汐就知道,光给她绣嫁衣与嫁妆的绣娘,国公府便请了十几个在家,领头的两位更是从宫里尚衣局出来的,鄢昔的嫁妆将来会有多丰厚,多令人瞩目,由此可见一斑。
鄢昔本人倒是不甚看重这些,也坐不住,更静不下心来日日待在房里绣嫁妆——宁国公夫人说了,旁的且不说了,至少大婚当夜的一对龙凤鸳鸯枕套,得她亲自绣,再就是新婚次日敬献给梁侯爷梁夫人的翁姑鞋袜得她亲自做,最好还能给梁令宁也做点贴身的东西,这嫁了人,自是事事都得以夫君为先了。
于是鄢昔好些日子都没出过门了,颜芷汐忙,也少去见她,不过二人隔几日就会通上一封信,自是再久不见,都不会觉着生疏。
鄢昔却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道:“芷汐,你还笑得出来呢,你不知道圈子里都把你说成了什么样儿!”
林氏状告颜老太爷和颜家的消息一传开,颜家自然是名声扫地,人人唾弃,谁让早前颜家名声一直很好呢?
早前名声有多好,如今就有多糟糕。
还有人一副“我早料到是这样”的样子感慨:“以前我就在想,哪有人真能仁义到这个地步,那颜老太爷能做到从二品大员,心怎么可能这么软?等颜家出了宠妾灭妻,遇事时也压根儿不管普宁县主的死活之事后,我就更怀疑当年颜老太爷是在沽名钓誉了,结果如何,他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吧!”
但颜家名声扫地的同时,林氏与颜芷汐,尤其是颜芷汐的名声,至少在京城的上流圈子里,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都知道林氏常年病弱,是个软懦无用的,不然也不会被一个妾羞辱欺压到那个地步了,那如今怎么忽然就敢状告夫家了?还不是普宁县主这个做女儿的,给她的胆,甚至就是普宁县主撺掇了她,整件事情就是普宁县主在幕后主使么!
那这事儿普宁县主未免就做得太无情太狠绝了些。
颜老太爷与颜家就算当年真背叛陷害了林尚书,害得林家家破人亡,她普宁县主是姓颜的,身上流的是颜家的血啊,没有颜家这么多年的养育,也没有她的今日,再是要为母亲出气,为外家申冤,就不能胳膊折在袖里,别把事情闹这么大吗?
别忘了林氏虽是她的母亲,颜二老爷同样也是她的父亲,“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两个人她都该一样的孝顺才是。
还有林氏也是,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想什么和离,是打算琵琶另抱吗?
就不能两家好生的协商,把事情办得体体面面的吗,如今这样,叫人怎能不笑话儿说嘴!
这些话都是京城的上流圈子里这两日流传得最多的,还有人同情宣平侯太夫人:“聘了个这么厉害的儿媳妇,将来想摆婆婆长辈的款,怕是不可能了,一个不好,就给闹到了应天府去,岂非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当然,也不乏当初没能吃到葡萄,只能说葡萄酸,如今终于逮着了机会幸灾乐祸的:“还当挑来挑去的,要挑个什么天仙聘回家呢,谁知道竟挑了个这般凶悍无情的,以后可有得热闹瞧了,可惜还是御赐的亲事,连想退亲都不可能!”
一来二去的,便是鄢昔如今足不出户的,都听说了,立时气得什么似的,合着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疼的不是自己,便都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是不是?
一个个儿的那么好做好人,怎么不待家里的小妾庶子庶女们好些,怎么不对她们恨的人宽和仁慈些!
鄢昔遂气呼呼的去了宁国公老夫人处。
希望宁国公老夫人能想想法子,替颜芷汐避避谣什么的,那些话未免也忒难听了,传到芷汐与林婶婶耳朵里,还不定得气成什么样儿,明明就是受害者,到头来竟还一样要被人往身上泼脏水,什么世道!
宁国公老夫人倒是一脸的平静,宽慰鄢昔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哪是轻易堵得住的,越堵那起子人反倒说得越起劲,倒不如由得她们说,说上几日,他们自然也就没趣,不会再说了。”
“何况那些话她们也就如今敢私下说说而已,等堂审结果出来以后,她们管保立时不敢再说了,不然就是与皇上与皇后娘娘做对,给芷汐添点小堵她们敢,谁让芷汐只是个县主,再是医术高明,她们未必就会求到她名下,而且法不责众,都在传,芷汐除非是当面被人这般说了,否则便只能不了了之。可与芷汐添堵她们敢,与皇上皇后娘娘添堵,却是没人敢的,所以你这丫头就安心吧。”
宁国公老夫人知道得比鄢昔多,自然能看明白皇上允准林氏递状子到应天府意味着什么,总归之后堂审的结果,一定会是对林氏和林家有利的,只利大到什么地步,对颜家又会不利到什么地步,端看皇上怎么想。
所以那些个乱嚼舌根的就算如今看不明白,还敢胡说八道,等堂审的结果出来后,立时也不会再敢了。
鄢昔听罢宁国公老夫人的话,面色稍缓,道:“祖母,真个说上几日,就不会有人再说了?可那些话真的很难听啊,我听说的都已经够难听了,外面传的怕是只会更难听,我们真个不能帮一帮芷汐吗?”
宁国公老夫人道:“不是不帮,是不能帮,帮了只会适得其反。不过,你最好还是把事情告知芷汐丫头一声吧,别人怎么说怎么想她可以不在乎不理会,反正别人也影响不了她什么,管不了她什么,宣平侯太夫人与侯府会怎么想,她就必须得在乎得理会了,好歹让她心里有个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