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夫人恼怒归恼怒,腹诽归腹诽,面上却丝毫也没表露出来。
只笑道:“都知道宫里的姑姑们都是皇后娘娘给县主有大用的,怎么好为了泉儿媳妇和我们卓家,就大材小用呢?所以还是请县主将姑姑们留在医馆里治病救人,造福百姓吧,至于泉儿媳妇这边,我会再加派人手来服侍她,定会把她照顾得妥妥帖帖,让他们母子平安的。”
说着看向颜璟妍,笑道:“泉儿媳妇,你怎么说?”
颜璟妍还能怎么说,只能低头笑道:“我听母亲的。”
颜芷汐却摆手笑道:“怎么是大材小用呢,照顾大姐姐也一样是治病救人,造福民众啊,夫人莫不是怕皇后娘娘知道了怪罪?您就放心吧,我会先回了奉恩侯太夫人,请她太夫人明儿进宫时,禀告给皇后娘娘知道的,如此夫人便不用担心了。夫人也可以放心,那位姑姑的月钱和吃穿用度,我都会定期安排人送过来,不会给夫人添额外麻烦的。”
她话说到这个地步,还抬出了皇后娘娘来,卓夫人还能说什么?
惟有笑道:“既然那位姑姑是来照顾泉儿媳妇的,月钱和吃穿用度怎么能还叫县主破费呢?那点银子,我们卓家还是出得起的,只不知县主打算什么时候送那位姑姑过来,我也好提前收拾一下屋子,安排一下服侍的人。”
话说得好听,宽大衣袖下的指甲,却都已深深的嵌进肉里,只差把手心给戳破了。
颜芷汐想也知道卓夫人这会儿正口不对心,却当不知道一般,笑道:“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儿一早送来吧,也好让夫人和大姐姐早些安心,未知夫人意下如何?”
卓夫人能意下如何,自然只有应“好”的份儿,心情也越发的阴郁了。
宫里出来的姑姑,便是她见了,都得给三分薄面,又是通药理会照顾孕产妇的,自然知道让颜氏多吃少动是不行的,那她心里隐隐约约打的主意,怕是就不能够成行了。
说来说去,都怪那个老不死的,如果不是把婚期提前了……不过自己也有责任,当初这门亲事可是她给一力促成的,谁知道会短短几个月,便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搞得如今老不死的倒打一耙怪她不说,自家老爷也对她颇有微词,还不知道儿子心里有没有怨她,想来是怨的吧!只是他打小儿读圣贤书,子不言母过,再怨她也不会表现出来,更不会说出口而已。
那她就更不能再对不起儿子,再委屈儿子了,既是她犯的错,那如今自然该由她来设法补救。
只是没想到,这普宁县主竟与颜氏是真个姐妹情深,为她出起头来,也是不遗余力,也不知道两个人都是怎么想的?
害得她短时间内,是断不敢再轻举妄动了,不然事发后纵普宁县主不追责,颜家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颜孝中是没了官也没了功名,颜成广却仍是实实在在的举人,还是天赋资质比自己儿子差不了多少的少年举人,三年后一旦高中了,没准儿颜家又中兴起来了?
再加上颜氏与普宁县主要好,将来等普宁县主嫁给宋将军后,通过她,颜氏与宣平侯府也算是亲戚了,其实这般一想,颜氏也不算一无是处,这门亲事也没有真那么糟糕了。
可她儿子可是探花郎,还是本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探花郎,注定了前途无量的,怎能有个那样声名狼藉的岳家?那岂不是太委屈他了?还不说暂时颜家是没给自家添麻烦拖后腿,可时间长了,谁又说得准呢?
颜成广固然也出息,但历朝历代有出息有天赋的读书人,最终却止步于秀才举人的还少了吗?还不说颜家的名声如今那么糟糕,几十年都洗不白了,万一主考官就是不肯点颜成广,或是侥幸点了他,却没人肯提拔他,他一辈子都只是个六七品的小官儿呢?
那这样的舅兄拿来做什么,这样的岳家又拿来做什么,不是拖自己儿子的后腿么,将来指不定还要连带她的孙子孙女们被人笑话儿,现成的例子可就摆眼前了,普宁县主若不是自己有本事,如今谁知道她们母女过的什么日子?
所以,为了儿子,自己是势必要下这个狠手的,不过是时间早几个月,晚几个月的分别,再就是到底是一命,还是两命的分别而已。
好在她虽不敢轻举妄动,那个老不死的却可以用上一用,她那般牛心古怪的,对着宫里来的姑姑,说穿了也就是一介下人,自然也不会有好脸色。决定了,就借那个老不死的手吧,反正她年纪也大了,上了年纪的人嘛,有几个不糊涂的?
颜芷汐在卓家用过午膳,又陪着颜璟妍说了一会儿话,见她害乏了,也就起身告辞了。
卓夫人仍亲自送了颜芷汐去二门上车,又笑着客气了一回:“县主若是不弃,以后还请常来寒舍,不止泉儿媳妇高兴,我也高兴。”
一直到目送颜芷汐的马车彻底看不见踪影后,方沉下了脸来,低声吩咐贴身妈妈:“老太太知道普宁县主来探望大奶奶的事么?也该让老太太知道才是,虽说普宁县主没有提出要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贴身妈妈忙笑道:“太太放心,我会尽快让老太太知道的。”
知道普宁县主来了卓家,却不去给自己请安,向来自高自大,只当人人都得敬着她的老太太怎么可能高兴,何况她本来就不喜欢大奶奶了,这些日子饶大奶奶不用去给她请安了,依然变着法儿的找大奶奶的茬,现成的机会再送到眼前,她岂会放弃的?
势必会把普宁县主对她不敬的账,都算到大奶**上……
卓夫人“嗯”了一声,又道:“范家小姐也好些日子没来给老太太请安了吧?说来老太太年纪大了,也不方便出门,长年累月的都只能待在家里,难免无聊无趣,也不怪她老人家喜欢范家小姐,时不时就想借范家小姐来家里小住一段时间了,旁的要求我可能做不到,这么点小小的心愿,我做儿媳的,还是能满足她老人家的。”
贴身妈妈忙笑着接道:“还是太太有孝心!咱们家几位姑娘,可都不如那范小姐会说话儿会讨老太太欢心,想来老太太不日就会让太太安排车马去接人了吧?”
卓夫人笑道:“等老太太开口时,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