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春节的味道
这边羊肉刚吃完,封二娘就又推车端来八盘,令人发指的是,这回的羊肉更薄了。
一只羊大概能吃一年。
此时常吃的肉鲊以薄为尚品,越薄越好,与他前世饮食习惯多少有些差异,所以也并不奇怪。
对于盗教,沈易安已经有些了解,便又试探着问张七圣:“那江湖上有个叫疾风剑,李勇的,老先生可知?”
张七圣即刻双眸放光,神采奕奕,一筷子夹了大半盘羊肉。
“这人可不简单,在江湖上有许多传说,曾经我说过他的故事,连续三个月场场爆满,我的大部分家当便是那时开始挣来的。”
“还请老先生说来听听。”
“关于他的故事有许多说法,我曾花重金买过一些。
其中最令我信服的,是他自小孤儿,被西域高人带走并悉心教授剑法,待他成年后又将他引回中原,原本要他引起中原江湖的血雨腥风,哪知他早已醉心练剑,只求剑术登峰造极却不谙世事,完全无法与别人相处,便四海为家独行成侠。
传说也没人见过他剑术究竟多高,他几乎不出剑,与武林之人比试剑从未出鞘。
后来,某个王爷将他唤去王府,想让他教授剑法,但因他为人古怪这事便作罢。
他被放出来,王爷也放话出来,不许任何人跟他学剑,而他无论到哪,但凡江湖中人认得他的,给他十文钱便是。”
仿佛武侠小说的情节。
艺术来源生活,系统学过历史的沈易安从不觉得艺术高于生活。
疾风剑李勇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张七圣一口气说完,见沈易安听的认真便笑了笑:
“切莫当真,传言江湖上未曾有人见过他真容,他头戴斗笠,无人掀开过,这些年打着他旗号招摇撞骗的倒是不少,前年在辽上京举行的三朝武林盟会就有长老说过,这人已经死了,或者回去了西夏,反正已经没了踪迹。”
“那传说中他剑术如何?”
“神乎其神,说法颇多,我只捡大伙儿爱听的说,所以我也不知究竟多神,但知人剑合一的说法……”说着,张七圣笑呵呵道:“咱也不练剑,大伙儿都说人剑合一是唬人的。”
听到这样的评价,沈易安既兴奋又疑惑,这真是个凶险与刺激并存的年代。
喝了一大口瑶池仙饮,张七圣继续道:“如今疾风剑的故事都被说烂了,已经少有人提起,你从何而知这人?”
沈易安自然不会和盘托出,便以“说来话长”搪塞,张七圣笑了下又开口道:“若是没惹上他最好,要知当年请他去教授剑术的,乃延安郡王。”
那不是上一任皇帝宋哲宗?可他即位时也不过十岁,那做郡王时岂不是更小?
沈易安一怔,随后笑着摇头继续吃肉:“没想还有如此传闻,道听途说之事,感兴趣罢了,不相信世上还有剑术如此了得的人。”
张七圣摇头:“没有亲见,终究不可信。如果我没亲见,根本也不会信沈家厨子有如此刀工,瑶池仙饮跟羊肉如此搭配!”
程禧回来时,张七圣也告辞离开,沈易安要带李勇一起回芳谷居,结果找遍院子也没见他踪影。
最后寻去厨房,只见李勇正在挥剑,一片片薄如蝉翼的羊肉片就出自他手。
“呃,李兄,你这是在干嘛?”
李勇头也不回,道:“剑乃杀人之器,需以血润之,许久不嗜血,剑锋就会迟钝,这羊肉正好给剑增加血气。”
说罢,他也放下剑,转身对沈易安莞尔一笑道:“血气方刚嘛。”
呃……不会当厨子的剑客不是个好老师。
沈家园子更像社畜打工住的高级宿舍,过年若是不回老家,不来场春运,就失去了年的味道。
为了找到春运的味道,午时一过,沈易安就带着程禧和李勇以及半马车的年货回去芳谷居。
章术士将芳谷居照料的很好,远远就能看到山脚小屋炊烟袅袅。
再次见到火炕,沈易安迫不及待地坐到炕头,程禧再递上点心酒水,这小日子,又没sei了。
“程禧,包饺子,酸菜馅、羊肉馅各一半!”
“好嘞!”
沈易安刚躺在热炕头想睡一觉,就听到温柔的敲门声:“沈弟,扎马步了。”
这日子过的,没sei了!
大过年你还加班,我可不给你三倍工资!
在沈家大院扎马步时,程禧对沈易安多是心疼,如今在芳谷居,看到院子里试图偷懒而被李勇以戒尺敲在小腿上的沈易安,程禧只觉得好笑。
不管院子有多小,这才有家的样子。
天黑后,传来稀稀拉拉的爆竹声,程禧从正房的耳房出来,端着饺子对沈易安大喊:“先生,吃饺子啦!”
李勇这才放过沈易安。
三人都坐在热炕头,饺子和小酒摆在炕桌上,还有两个小菜。
没有春晚,沈易安倒觉得这样的氛围与他的小院正合适。
“饺子好吃。”
李勇评价,又夹起一个酸菜馅的,细嚼慢咽地吃掉。沈易安给程禧使了个眼色,程禧到处特制的酒,端到李勇跟前。
按照张七圣所言,李勇是不怎么懂人情世故,也不怎么会拒绝,几次下来,就让程禧给灌醉了,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程禧扒拉过李勇的盘子,嗔怪道:“喝酒就得了,还吃了我这么多饺子,我就是按照三十个的量给他,哪知一口气吃了五十个,把我那份都吃了。”
沈易安笑了下:“莫急,我让你灌他又不是为几个饺子,张七圣说……”沈易安压低声音:“传说他比试时还没人让他剑出鞘过,我想看看。”
划树叶、削羊肉虽可见功底,却不见气势,沈易安心痒难耐。
吹灭蜡烛,沈易安推了推李勇,在他耳边轻声道:“武林高手来追杀你了!”
几次过后,李勇猛然清醒,一下子摸着腰间的剑,腾地一下起身冲了出去。
院子里鸡鸭叫声一片,程禧将一只只鸡鸭朝李勇扔来。
睡到懵懂的鸡鸭哪有章法?胡乱扑腾着翅膀,蹬着脚丫子在李勇周身乱舞,李勇开始还以剑鞘回应,片刻后察觉鸡鸭不是人,根本不知道躲避也不知道轻重,只要不死就不停地撞过来……
想起桌子上还有没喝完的酒,没吃光的饺子,李勇手指在剑鞘底部按紧,用力一推,唰地一声,宝剑显露,在月光和白雪中闪着寒光。
李勇身形流转,剑光在他周身来回舞动,行云流水般从院子这边到那边,地上躺着被削断头,指剩下半寸皮还连在一起的鸡鸭。
沈易安和程禧呆在原地。
这才叫剑术。
程禧回过神,拉着沈易安轻声说:“我看到了,他不会杀我灭口吧?”
“你想多了,明儿我教你周黑鸭、吊炉烤鸭、盐水鸭和板鸭,那些鸡你自己看着办吧。”
程禧拾掇鸡鸭,李勇转回火炕,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吃饺子喝酒。
程禧又端来饺子,沈易安与李勇叙话,除了剑术,关于李勇生平之类,他只字不提,沈易安也只好打消好奇心里。
当爆竹声一阵接一阵从凌山村传来时,程禧也喊沈易安去院子里放爆竹,两人你一串我一串放的开心,沈易安见李勇在门口久久观望,便招手喊他一起放。
李勇愣住,不知该如何回应;沈易安见状,索性过来拉他去院子。
这还是李勇第一次放爆竹,确切说是第一次过年。
沈易安递上一只香和一双响爆竹,李勇接过来,在沈易安和程禧的注释下第一次亲手放了一个爆竹。
“砰——啪!”
李勇望着消失在夜空的爆竹发呆,他想不通放爆竹有何意义,也不明白其乐趣比练剑多在哪儿,但自己明明就是很开心。
好似那年在蔡王府,他也年轻如眼前的小郎君,第一次见人们庆祝节日时,还是一脸茫然。
那时候他才知道,日子不是每天都一样,也不用每天都做同一件事,以求达到极致。
比如练剑。
“想什么呢?再来一串,爽!”沈易安递上一大串爆竹,怂恿李勇。
劈里啪啦的爆竹声伴随笑声响彻整个小院,火光明灭中,程禧看到希望,沈易安看到未来,李勇看到……依旧是迷茫。
“等会儿还是扎马步。”
爆竹声灭,李勇淡淡对沈易安道。
大过年的,沈易安不想与这木头计较,程禧虽然有些怒意,见自家先生还没说什么,便什么也没说地去煮浮圆子做宵夜。
马步扎完,沈易安在热炕头一睡到天明,刚吃过早饭,就又被喊过去扎马步。
李勇并不知,沈易安自从第一天开始扎马步,裤腿里就绑着沙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