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吃的诱惑
芳谷居的日子除了把酒言欢,大过年还多了烤鸭卷饼、盐水板鸭等,吃的三个人直咂嘴。
芳谷居出品,必属精品。
难得过了个消停年,若不是要参加浙商年会,沈易安怎么也要过完春节七天乐才出山。
初四下午,吃过酸菜汆羊肉后,程禧再次请章术士帮忙照顾芳谷居,三人便乘车回去小甜水巷的沈家。
晚上,沈易安扎过马步后,照历和程禧往州桥夜市去。
吃的诱惑往往高于回家的诱惑,简称吃惑。
难免要跟熝肉摊子和老杨头打招呼,熝肉老板娘和老杨头一口一个“小圣人”地喊着,引来不少人侧目。
往夜市深处走了一段,两人方伸长脖子四处看。
年后的夜市并不兴旺,人们大多往旧曹门仙洞游玩,这边稍显冷清。
“吴记?冻鱼头,州桥一绝,快来品尝!”
沈易安停下脚步,侧目望过去。
老板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桌子旁没有食客。
冻鱼头怎么吃呢?沈易安脑海里没有这道菜,带着期待坐了下来。
老板端来盘子,放下道:“客官要来碗热汤饼还是水饭?”
沈易安看过那盘子,方知要搭配主食一起吃。
一盘做工看不出来如何的鱼肉冻。
“汤饼。”
面条端来,沈易安夹起一筷子?冻鱼头,细品起来。
老板依旧在摊子前卖力吆喝,程禧吃了几口后道:“材料新鲜,且入味十足,好吃。”
沈易安要来一碗醋,蘸着吃。
“有腥膻味,怕不止是鱼。”
拿筷子扒开细看,也看不到任何肉类,沈易安不禁有些迷惑。
这会儿一个夜巡的厢官过来坐下,也端了碗醋,道:“?冻鱼头是以羊蹄筋和鱼制成,要么怎会如此弹牙爽口。”
说着,他夹起一大块入口,咽下后咂嘴道:“配什么大酒小酒都不如瑶池仙饮,只可惜夜市没有瑶池仙饮卖。”
听人夸赞,沈易安禁不住淡然一笑,听说这道菜里还有羊蹄筋,沈易安便虚心请教。
这人指着盘子道:
“整个州桥夜市,最物有所值的就是吴记?冻鱼头。这菜要先以羊蹄筋儿煮熟研膏,再以鱼肉同煮,都烂熟一气后,才入盆扇冷做冻。”
“鱼头呢?”
“这道菜本来是宫廷菜,最终要将?冻放在煨熟冷却的鱼头里,如今在寻常人家都吃的到,也就没那么讲究。”
沈易安又品了品,味道与做法果然相符,忍不住称赞了几句。
那厢官感慨:“全州桥,乃至整个汴梁,就数吴记最正宗,只可惜他家道中落,从一个铺面到今日一个摊子,谁知哪日就吃不到了,趁着还有,多吃两口。这可是祖传手艺。”
沈易安望向那不知所措招呼客人的老板,问道:“既然味道好,为何还会经营不下去?”
厢官摇头:“遇事了呗。”
说完,这人便不再吱声,闷头吃自己的,吃完放下铜钱便离去了。
沈易安又坐了一会儿,又要了一盘,细细品其中的味道。
往来还有些人,却鲜有人坐下,老板不禁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候,四五个男子朝这边走来,老板愣了一下,随后就走出摊子,迎着几个人上前两步。
为首的男子颇有些虬髯大汉的意思,他居高临下道:“吴秋,到日子了吧?钱凑齐了么?”
“王老板,再宽限几日行不行?您看,这几日州桥人少,真不是我家?冻鱼头不好吃啊。”
“呵呵,我已经宽限你半个月了,再宽限你就到今年年底了,你这是看我好欺负呢?”
吴记老板又是拱手又是鞠躬:“不会不会……”
“呵呵,我就是宽限你到年底,这五万贯你也还不上。还是乖乖地去我们主人家做家厨吧,吃穿用度不会短了你的。”
吴老板陪笑:“并非我不肯,是我配不上啊!我们吴家就这一祖传手艺,旁的我也不会。”
“这一道菜就够了,我们主人家喜欢吃。”
渐渐来了些围观的人,虬髯大汉得理,摇头晃脑卖弄:“你欠下钱几辈子都还不完,我们主人让你做家厨那可是莫大的恩惠,你不要不识抬举!”
吴老板无奈摊手道:“可……我家手艺不外传。”
“谁让你外传了?说了让你做家厨,又没让你教徒弟。”
“这……没有分别啊。哪个家厨都有许多帮工,啥祖传手艺还能保住……”
围观的人瞬间明白过来,话风从偏向虬髯大汉到吴老板。
听到戚戚议论,虬髯大汉愤怒地揪住吴老板衣领,恶狠狠道:“那你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咯?!”
吴老板哀求:“求你家主子放过我吧,我真不知道那玻璃瓶那么值钱,钱我慢慢还……”
“哼,管你知不知道,弄坏了就要赔!那可是西周贡品,五万贯都要你少了!”
诶?鉴宝节目吗?这个自己在行。但怎么听怎么像碰瓷。
沈易安走到这人跟前道:“就算弄坏了什么,也不能你们说多少钱就多少钱,至少也拿出来给大伙瞧瞧,都给你长长眼,万一值十万贯呢?”
旁边已经为了不少人,大伙儿可都没见过这么贵的东西,好事儿的就开始起哄。
“拿出来看看。”
“骗人呢吧?就是想要吴记手艺。”
“对,拿出来,坏了也拿出来看看。”
这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当众打开一个包袱,里面是个戗金漆器盒子,再打开来,便是一个裂开成几块的圆肚玻璃瓶。
吴老板定了定神,讲述自己前几日不小心撞破玻璃瓶的事。
说完,他一脸委屈道:“我不是有意的,是后面有人推我才撞上的。”
沈易安望着那些碎片笑了下。
这工艺和样式,怎么看也是五代同时期***玻璃瓶,底部纹饰已经正名它的身份。
那会儿通过丝绸之路而来的玻璃制品已经很常见,根本不值五万贯。
从艺术性和制造工艺来讲,国产琉璃其实远高于外来的玻璃,但物依稀为贵,且玻璃更加剔透和实用,才会一直具有较高的市价。
嗯,改造个瓷窑做玻璃厂,安排。
放下玻璃瓶,沈易安认真道:“赔你五十贯都嫌多,何况听吴老板描述,谁知道那会儿你那瓶子是不是早就坏了?”
因玻璃少见,围观群众也不知定价是否准确,但听沈易安说的后半段,就都觉得需要商榷。
碰瓷儿啊,前一世被升华后玩剩下的东西,现在还在起步阶段。
虬髯大汉指着瓶子对沈易安道:“哼,你懂个屁!”
众人不服,议论道:
“那就找个懂的人来。古董街那边各个都是人才。”
“要不就报官,让官老爷判案!”
这时候,人群中走出一翩翩小郎,将近一米八的个头,面白唇红,一身太学生的行头,还披着一个狐狸皮的斗篷,一看便知不是俗人。
他走到二人跟前:“不如也让我看看。”
虬髯大汉护住瓶子,眉毛一挑道:“你是哪个?”
“本人太学生赵明诚,自幼钻研古董金石,现在可否给我一观?”
听到“赵明诚”三个字,大伙儿不禁交头接耳起来。
至于他是否精通金石,大家并不太关心,因有人说了,这是当朝吏部侍郎赵廷之之子。
单这一条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