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后,虽然时辰尚早。但司礼监的一众太监们已经开始为了晚宴忙里忙外。
萧婉拖着繁重冗长的裙摆穿过宫内的回廊,正好迎面跑来了一个小太监,低垂着眉眼没瞧见前面有人,就这么直直地撞了上去。
萧婉被撞了个正着,满头笨重的头冠摇晃了一下,差点就一头栽到在地。
幸亏后面跟着的紫娟伸手扶了一把,才不至于在这回廊处失了颜面。
“瞎了你的狗眼!这样冒失,胆敢冲撞了公主殿下!”
小太监手里的金银摆饰在适才撞到的时候“叮铃哐啷”掉了满地。他抬眼一瞧便看到了站在面前费力地正着头冠萧婉。
“奴才该死!奴才不知是公主殿下驾临,奴才该死!”小太监顾不上那些满地狼藉,立刻跪了下来,这微凉的天里愣是出了满头的冷汗。
萧婉垂眼看着地上这个明显有些害怕地发抖的小太监,终于还是叹口气道:“起来吧。”
小太监迟疑着站了起来,低眉顺眼地细声细气道:“奴才谢公主殿下恩典。”
萧婉理了理衣裙,她细细地看了看面前站的小太监却觉得有几分面熟,于是她问道:“你是哪个宫的?这般着急是要去哪儿?”
小太监回道:“奴才小安子,这会儿是奉了贵妃娘娘之命去太极宫送些器皿。”
小安子?萧婉在脑海里头搜索了一下,她忽而就想到了王顺,这个小安子不就是一直跟在王顺身边专职伺候萧桓的吗?
“不过就是送些金银器皿你这么慌张又是做什么?再者父皇身边不需要人伺候吗?你怎得做起这档子事来了?”
小安子低垂着的眼露出悲哀来,“回禀公主殿下,咱们这些做奴才的都是主子让做什么咱们就只得做什么。贵妃娘娘现在管理后宫,兴许是看着奴才手长腿长的跑得快些就物尽其用。”
也是了,萧婉有些叹息,奴才从来便不是人,说自己是个物件也无甚不可。
小安子见萧婉没有吩咐,便立刻弯下腰蹲着手脚利索地把散落了满地的盆器拾掇好了。
“公主殿下若无事吩咐,奴才这便告退了,兰贵妃娘娘还在太极宫等着呢。”
萧婉点点头,眼看着小安子抱了满怀的盆器小跑着离去。
“公主,刚才没有把您撞伤吧?”
小安子走后,紫娟扶着萧婉的胳膊上下左右看了个仔细。
萧婉这时才注意到自己地左手胳膊处有丝丝疼痛感。她见四下无人便也没有管那么多,挽起了宽大的袖子看了看。果然左胳膊处被撞出了一块青紫色的瘀血,想来是刚才那一下后退时不小心撞着了边上突起的拐角石块。
“哎呀!这可怎么得了!”紫娟顺着萧婉白皙的胳膊往上看,立刻就看到了那块瘀血,那青紫色的伤痕躺在那截藕臂上异常的显眼。
萧婉抬手轻抚了一下瘀青,触手有些疼痛,她兀自皱起眉道:“不过一些小伤,不值当大惊小怪。送来的那罐子雪肌膏不是还没用完吗?回宫去擦一点过几天就好了。”
“公主您这会儿的心可真大。”紫娟有些怜惜地看着萧婉胳膊上新添了的伤痕,走过去之后轻轻地把袖子放了下来,“若是换了之前,那小太监也不知道死了几回了。不过早知道您受伤了,刚才就不该这么轻易放过他,奴婢瞧着那兰贵妃娘娘似乎对待下人尤其严苛。公主您就算不罚他,再拖他个半柱香一盏茶工夫的,兰贵妃娘娘那儿就有的他受了。”
萧婉冷笑一声,眼光锐利,“你倒是乖觉,不过可别让这宫里头的歪门邪道蒙了心。我若铁了心要罚他,便也不会动这些歪心思。”
紫娟被那样的眼神吓了一跳,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垂下眼睑道:“奴婢失言。”
萧婉眯起眼,暗自攥紧了拳头,“赵芯兰,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
太庙祭天祭祖之后,宫里头排演的歌舞便上了场,这会儿承乾宫里头热闹非凡,在京的大臣们都齐聚于此观赏歌舞。
而这样热闹的场面萧婉却无心去欣赏,殿内觥筹交错,酒性寒,在这样的天里萧婉更是沾不得。她胡乱挑拣着面前果盆里的蜜饯果子,最后拿了个蜜桔剥了起来,其实她也不是那么想吃,只不过眼前的歌舞她无意观赏,更何况前方总还有一道赤裸裸的视线凝视着她。
“公主,赵将军怎得总是看着这边?莫不是咱们这儿有什么不好的东西?”紫娟跪坐在萧婉身后,连她都感受到了赵明远往这边看过来的眼神。
萧婉往嘴里头丢了几瓣蜜桔,腮帮子鼓鼓的,她抬起头瞥了赵明远一眼,含糊不清道:“你问我,我又怎会知晓?大概就是他有什么眼疾吧,所以总爱瞧着一处。”
紫娟“噗嗤”笑出声,“公主殿下明鉴。”
赵明远见萧婉看过来,微抬了下巴,把手里端着的酒杯冲着萧婉摇晃了一下,嘴角扬起一丝笑。
萧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嘴里低语道:“奸险小人。”说完她塞了满嘴蜜桔的嘴也象征性地向两边拉扯了一下,算是回给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
赵明远的右手边坐着的就是赵明川,从落座开始,他便察觉到了自己二哥凝视着萧婉的眼神,他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了白,颤抖中杯中的酒洒了些许出来。
“统领大人可是不舒服?脸色怎得有些难看?”
边上一位官员瞧见了,忍不住凑近了轻声询问。
殿内中央是舞姬们扭动的腰肢和飘逸的水袖,赵明川透过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歌女舞姬直直地看向坐于对面的萧婉。也不过隔了几丈远,可他竟忽然觉得这样向前几步就能触手可及的距离却变得遥远起来,他不安地望着,连眼眸的瞳孔都开始颤动起来。萧婉往嘴里欢快地塞着吃食的样子,萧婉与人交谈说笑的样子,慢慢变得模糊起来。他猛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扶额摇摇头道:“无事,不过多饮了几杯有些头晕,想着还是去外头走走吹吹风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