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墨瞳出声，萧婉便伸手把纸包打开了，里面的枣泥糕因为长时间被揣在怀里有些变了形，墨瞳没来得及阻止，萧婉就拿起一块放进了嘴里咬了一口。
“呀！这个枣泥糕真好吃，甜而不腻，是哪家铺子买的？”
看萧婉眉眼弯弯显然是欢喜的样子，墨瞳的话哽在嘴边怎么都吐不出来。
眼看着墨瞳的脸色变了变，萧婉把剩下的小半块从嘴边拿了下来，连咀嚼的动作都变小了。
“你怎么了？这枣泥糕不能吃吗？”
墨瞳沉默了一会儿把纸包重新包好了，“放的时间有点久了，殿下还是不要吃了比较好，否则一会儿吃坏了身体。”
萧婉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手里的半块糕点，说实话她一点都吃不出这糕点像是放了很久的样子，反倒是里面的枣泥馅儿绵软香甜，倒像是今天刚捣出来的，里头加了些新鲜的大枣微带了点酸味，萧婉在宫里吃过这许多山珍海味，就这一点绝对不会尝错。
她不晓得墨瞳为什么这样说，只是看他闪烁的眼神，心下不免有些疑惑。
她从来不逼问他什么，所以这件事她也就搁在了心底没有再问，只是当下笑了笑把半块枣糕放到一边算是丢弃了。
陆清明穿过后院就遇上了颜妙彤，远远的她就在那儿站着就像是刻意在等着他一样。
陆清明停下脚步摇着纸扇笑道：“彤妹妹怎么了？这个时辰怎么还在外头？”
颜妙彤看了看回廊外已经变暗的天，廊下已经有了丫鬟点起的灯，吃了晚饭之后她就在这儿站着了，连她自己也不晓得站了多久。
她并不是将军府的人更何况又是女眷，所以饭食都是有前院的厨子做了之后送来的。她知道前院里似乎在谈论什么事情，所以她也一直以来没有去打扰，可是她是真的十分想念表哥，见他来一趟也不来后院看看她，心底里或多或少的就生出几分难过来。
今晨起来亲自下厨做了些枣泥糕，她现在很想知道那些糕点有没有送到她心爱的人手上。
“清明哥哥，我……我想知道表哥他……”
陆清明晓得她想问什么，只不过神色还是些微暗淡了下去，从来她和他的谈话都不会离得了她的表哥。他在心底里苦笑，大约没了这个表哥，他和她之间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彤妹妹放心，子期这段时间很好，你做的枣泥糕……他已经收下了，还说……还说很好吃。”
说违心的话陆清明其实很不擅长，可是看到颜妙彤期待的眼神，他实在不忍心把今天他所听到的话告诉给她知道。
好在他拙劣的谎言并没有被颜妙彤察觉，她喜笑颜开嘴里喃喃道：“我就知道表哥是喜欢的，以前在将军府的时候老侯爷就经常会称赞我的手艺，偶尔表哥回来我也会做给他吃，他从来都会全都吃完的。”
陆清明心底里想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多少人都沉浸在自己给自己编织的幻想和谎言里，不止是颜妙彤是如此，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人生七苦，爱而不得的又何止是她一个。
“彤妹妹，子期是你这一生中定要嫁的人吗？”不经意间他还是问了这句话。
“清明哥哥为什么要这么问？”颜妙彤像是意识到什么笑容逐渐在脸上消失了，她惧怕地缩了缩瞳孔问道，“是不是表哥说了什么？”
她受伤惊恐的样子让陆清明的心跟着揪了起来，他忙否认道：“不是的，彤妹妹不要胡思乱想，我只是想问问，如果这世上有另一个人待你好，你会不会愿意……”
“不会的！”颜妙彤几乎是瞬间就否认了，“这个世上不会有人比表哥对我更好了，我与表哥从小就定有婚约，我这一生都是他的人，就算还有其他人会对我好，那我也非表哥不嫁。”
这个回答真是固执的让人绝望，陆清明别过脸，既然无法成为给她幸福和快乐的人，那么看着她幸福快乐帮助她获得她所想要的也应该不算太坏吧。
萧政的灵柩在两日之后抵达了京师，护送回来的人马一路上顺风顺水的没有遇到一人阻拦，墨瞳和韩朝歌他们料想着应该是既然人已经死了也没有必要再打草惊蛇。
只不过出了京师这几日的路程，周边的小镇连个像样的棺材铺子都找不到，最后只寻得了一口简单的薄皮棺木把人先放进去了。
萧政的棺椁入城的那一天萧婉就站在京城中视线最好的酒楼，她推开窗子望出去，整个京城都是一片肃穆的白色，两边的街道是白色的灯笼，门栏窗子上挂着的是白绫，百姓们跪在两侧皆是一身麻布。
或真或假的哭声凄凄沥沥的，萧婉却在这一瞬间很想要笑出声来，生前无论地位多么的显赫，死后也不过一抔黄土罢了。
“你们说，这些在哭的人当中他们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墨瞳环胸站在萧婉身后，闻言他只是微抬了一下眼皮没有做声。
“大皇子薨了，臣民莫不哀伤。”
紫娟规规矩矩的回答让萧婉嗤笑了一声，今日萧政棺椁回城，全城百姓在外跪迎，整个酒楼里空空荡荡的，这一声笑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特别的明显。
“哀伤？我倒是觉得他们心底里或许在咒骂着，又不是自己的什么人却要平白披麻戴孝两三日，这几年来整个南陵苛捐杂税数不胜数，堂堂皇子也不过一口黑漆棺材。紫娟，在外面咱们看不见的地方，大概已经民不聊生了。”
“哎呀，这位小姐可不敢乱说！要是被人听见了可是要杀头的！”
酒楼的伙计今日也回了家，萧婉用了一块刻有金印的令牌让店家开了门放他们进来，店家知道眼前的人他得罪不起，毕竟这时候不用跪地相迎的也就只有达官显贵。
店家提着水壶，里面是刚烧开的热水，他一边往杯子里放着茶叶一边倒着水，嘴里说道：“有些话小姐私下说说就好，枉自非议朝廷可是大罪。小人今日耳背，可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萧婉透过面纱看着店家倒完了茶水恭敬地退下之后把门带上了，忽然手背上一凉，轻微的“啪嗒”声让她低下了头，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落下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