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有劳赵大人了，夜深露重，大人也请早些回去吧。”萧婉心下一惊，有什么猜想在自己脑中一闪而过，她慌忙合上了名册用手肘压住了。
赵明川眼底光芒一暗，到底是把他当外人，有些事也并不想让他知道。他几不可闻地叹口气，“那……公主殿下也早些歇息，末将先告退了。”
萧婉点点头，“不送。”
赵明川出了门很知情识趣地把门带上了，萧婉趁此把名册和画纸藏进了自己宽大的衣袖中。
紫娟推门进来，正好只看到萧婉正打理着自己的袖口，她还以为是这袖口乱了，于是想上前帮着整理一番。
“我有些累了想要休息，去后头看看热水有没有烧好，一会儿伺候我梳洗吧。”萧婉侧过了身站起来，避开了紫娟伸过来的手。
紫娟倒也没看出什么，只是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一路疾行回到卧房，萧婉把袖口中藏着的东西拿出来打开了梳妆台上的一层抽屉把它们压在了最底下。
就在今天颜妙彤来找过她以后，她心底有个猜想急待证实，比起儿女私情来，这件事反而是她现在心里最在意的。
“公主，奴婢伺候您洗漱吧。”
紫娟绕过屏风进来，帮着萧婉把头上的发髻拆散后梳直了。
有下人已经把浴桶搬了进来，一桶桶热水倒进去，屋子里水汽弥散，看起来朦朦胧胧，倒像是个仙境一般的地方。
“你下去休息吧，我自己来就好，这里的东西明天一早再让人撤下去就行。”
紫娟梳着萧婉长发的手顿了顿，心道公主殿下大概是不需要她在跟前伺候了。于是她呐呐地说了声“是”便摆好了梳子带着一干下人出去了。
木门应声关上，萧婉从梳妆台前站了起来到门边给门落下了闩。
重新坐回到原来的地方，萧婉伸手把抽屉拉开，把里面她放进去的东西取了出来。
把名册打开到她在前厅所看的那一页，泛黄的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写了几十个名字，除去其中少有的几个，多半都是霍字打头的。
她可以肯定，这一页上所记载的名字定然就是曾经的定国将军霍氏宗亲。时间对得上，姓氏也对得上，霍氏一族就是在两年前的冬天获罪最后祸及满门的。
萧婉在这一页上仔细地找了一遍，却没有看到霍长风的名字，思索了一番才想起当年的霍长风是直接判了斩首之刑，奴隶的名单之中自然是不会有他。
再往后翻了翻，萧婉便发现了这一页名单与其他几页有个明显的不同之处。
所有的名单上名字都是由黑色的墨水所写，但是有几页上的名字有的却用红色的笔将其划去了。萧婉把名册从头翻到尾，虽说几乎每一页上都有几个被划去的名字，但粗粗一看每一页最多也不过四五个。可反观这一页，被划去的名字竟有近二十个之多，可以说几乎整页都是触目惊心的红色。
萧婉把另一边还没翻看的画纸拿了过来，打开之后第一张绘制的就是一个男人的画像。
那男人剑眉星目，看起来也不过而立之年，萧婉的视线往画纸的右上角移去，赫然发现右上角空白处写着的名字是霍云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霍家三房霍启仁之子。
这个名字她看到过，就在刚才那页名单上，只不过已经被划去了名字。
再往下翻了几张，都是男人的画像，而且画像的右上角空白处，名字都是以霍字作为开头。
萧婉翻着画像和名单上的人进行了一一对应，几乎所有画像上的人名字都在名单上被朱红色的笔划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适才赵明川在的时候她没有问，现在她也只能靠着平日所见去猜测了。
她记得小时候去到萧桓的承乾宫里见过他批阅奏章时用的就是朱红色的笔，每看一本奏折萧桓总要用手中的笔在下头批注一番，或者没什么可批注的就在底下用笔做个划去的记号。
她年少不懂事还偷玩过那支笔，把萧桓未看的奏折涂了个乱七八糟。只不过那时候的萧桓还不像现在这样，对萧婉极尽疼爱，只是告诉她下次不要再这样玩，因为用那支笔划过的奏折就表示他已经看过了。
思及此，萧婉不由把目光重新放到了手里的名单上。难不成……这些被划去的名字代表着这些人被送去了其他地方……抑或是……已经死了？
萧婉想起了赵明川说过因为入了奴籍的人终身是不得入仕为官的，所以囚奴所的人在记录这些奴隶时都是格外仔细。像当年霍家犯了累及满门的重罪，应该就是他口中所指的极重要的犯人。
当年霍氏倒台，朝廷之中形势大便，顷刻间几乎所有原本就持中立或摇摆不定大的朝中大臣都倒戈向赵家。囚奴所的掌事，当年就已经是现在这个被赵家人推举上的，霍家其他人入了奴籍之后难保他不会为了讨好赵家而对霍家人进行刁难。
把人送走恐怕是不太可能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些用朱红色的笔已经划去的人名就是指的已经死了。
那么墨瞳呢？墨瞳究竟是这其中的哪一个？萧婉会有这样的猜想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和陆清明，韩朝歌相交甚笃的她也想不出还有哪个家族的人了。
一张一张画像往下翻看，略过了几个看起来应该是霍家女眷的画像，一直到最后一张，萧婉瞬间就被定住了。
这张画像上的人她太熟悉，虽然画笔总很难刻画出人的所有神韵，但他浓密的眉毛，微微上挑的眼角，还有清冷的面容。就只需要这些，她一下就能认出画像里的人是谁。
颤抖着手把压在这张画像上的其他画纸掀起，她看到了写在右上角空白处的名字。
霍子期，霍家重犯霍长风独子。
萧婉一下攥紧了手里的纸张，数十张画纸被攥成了一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一下很多事情就都能说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