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萧婉进宫去探望了一下萧桓。自从前两日那样一场大闹之后，萧桓昏睡的时间变得比之前还要长许多，有时甚至醒了半个时辰就要睡去，醒时更是已经认不得人记不得事。
萧婉去的时候他就正沉睡着，对此萧婉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但总归这样好好睡着比总是心绪激动残暴伤人来得要好上太多。
“见过四公主殿下。”
萧婉走出承乾宫的时候刚好遇上了赵明川，赵明川看起来脸色也不太好，大概是连着好些日子没休息好，连眼窝都深陷下去。
“赵大人免礼。”萧婉摆摆手道，“看赵大人行色匆匆的，遇上什么事了吗？”
赵明川摇头道：“没什么，只不过刚从香兰殿过来。”
原来是从赵芯兰那里来的，萧婉问道：“贵妃娘娘可好？”
说起赵芯兰，赵明川似乎面露了些许痛苦之色，半晌后道：“只能说咎由自取吧，如今也是疯疯癫癫的样子，大概连我是谁也不知道了。”
“这么严重吗？”萧婉不由咋舌，片刻后又恍然道，“也难怪，容貌之于女子该是何等重要的东西，贵妃娘娘自负美貌无双，现在这样对她的打击也的确很大。”
赵明川疲惫地笑了笑，“如今父亲知道了也不管了，由着她这样被软禁在香兰殿，怕是对于父亲来说，三姐已经再没有什么可用之处了。”
萧婉叹息，心里突然间对赵芯兰的厌恶就少了许多，不过终归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要想完全对她没有意见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公主殿下今日进宫就只带了紫娟姑娘吗？”赵明川看了看萧婉的身后，这段时间原本寸步不离跟着的墨瞳不在，倒叫他有几分惊奇。
萧婉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于是说道：“我进宫也不过看看父皇，左右没什么事就不让他来了。”
赵明川颔首，半晌后道：“那……公主殿下若是现在要离宫的话就由末将送公主殿下一程。”
萧婉看着赵明川摆摆手，“不用，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赵明川的眼神明显暗淡了一下，兀自勉强地笑了笑道：“那既然如此，末将就告退了。”
他转身欲走，却被萧婉叫住了。
“不过我虽不回去却想在宫里四处走走，赵大人如果没什么事可愿陪我走这一遭？”
赵明川惊讶地回头，微愣之后点头道：“自然荣幸之至。”
赵明川让手下的人继续去四处巡逻查看，自己则跟着萧婉往御花园的方向走。
御花园的紫薇花开得正好，萧婉抬手折了一朵放在手里把玩着。
“不管世道如何变迁，这儿的花总是开得娇艳。”
赵明川看着萧婉说道：“公主似乎有心事。”
萧婉轻笑一声抬头，“你不是也有心事吗？那何必多此一问？”
赵明川点头，的确大家现在都怀揣着心事，不只是他和萧婉，南陵上下的所有人现在都心思沉重。
“好像记忆里我还是第一次这样平和地和赵大人走在一起。”萧婉转动着手里的花枝，紫薇花瓣随着她手里的动作来回晃着，摇摇欲坠。
赵明川“嗯”了一声道：“公主对赵氏并不待见，也本是我赵家做得不对，所以公主对末将有戒心也是情理之中的。”
萧婉笑道：“是啊，不过现在我倒是全然对你改观了。所以今天也是特地来跟你道个歉，为我以前对你的态度说声对不住。”
赵明川看着萧婉真诚的笑容，心里却有一股莫名的伤感，他苦笑道：“公主不必对末将说这些，末将很早以前就同公主说过，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当然也自然不用道歉。”
赵明川的目光炽热，萧婉对上之后迅速别开了眼，继续往前面走去。
两人穿过御花园的石子路，不远处就看到了凤仪宫紧闭的朱漆大门。
萧婉停住了脚步，远远地抬头去看大门上的牌匾，凤仪凤仪，有凤来仪，当年这个牌匾的题字还是萧桓亲手所写，但感觉不过须臾之间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十四年了，我十四年的生活都是在这里度过的。”萧婉嘴里喃喃低语，但并没有上前去。
赵明川顺着萧婉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牌匾上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笔锋遒劲有力。
“公主在感怀往事吗？”
萧婉回头道：“算不上吧，只是这里留给我的回忆多些，每每看到总忍不住要勾起人的很多记忆。”
赵明川目光悠远，半晌后道：“这里对公主殿下来说是磨灭不掉的记忆，其实对末将来说也是一样。”
“嗯？”萧婉疑惑地看着赵明川，而赵明川只是笑了笑道：“公主可愿意听个故事？”
萧婉点头，像这样难得的宁静听个故事也无妨。
“从前有户人家，一家之主有三房夫人，大房的夫人地位显赫生下了二女一子。二房的夫人地位不算高但也是官宦人家之女，可是天生福薄，生下一子却早夭，之后便再无所出。三房的夫人原本是个丫鬟，再一次偶然的机会得到了这一家之主的垂青，之后生下了一子被抬做了姨太。可是因为出身不高，三房的这对母子就一直被欺凌，一开始这一家之主还会怜悯同情，可之后新鲜感一过便也放置一边很少过问，久而久之就连府里的下人都敢欺负他们，大房夫人不让那对母子上桌吃饭，有时下人送来的饭菜都是馊的。”
赵明川慢慢地说着，神色变得感伤起来，萧婉静静地听，也从中品味出一丝酸涩。
“见风使舵，捧高踩低，真是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赵明川继续道：“那对母子就这样受尽了家中所有人的欺凌，慢慢地这个孩子也长到了十岁。那一年这个孩子随着父母去另一户显赫的人家里做客，因为他的大姐嫁到了这户人家里。那孩子几乎没出过什么门，当下就很高兴，可是高兴之下难免就出了错，他做客时便失手摔碎了一个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