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四公主殿下。”
萧婉迈步下着台阶,迎面而来便遇上了赵明川。其实赵明川身为皇城的禁卫军统领,进了宫来难免就会打上一个照面。萧婉虽说厌恶赵氏,但是对赵明川还是不同的,她当下便回礼道:“赵大人安好。”
赵明川看起来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俊逸的眉眼下有一圈显而易见的青影,整个人似是疲惫不堪。他浅浅一笑,往萧婉身后看了看,却只看到了随侍一侧的紫娟。
“怎么他不在吗?”
萧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心道今天也真是很巧了,碰见谁都要问起墨瞳。
“难得赵大人问起,他现下在府里,大人可是有事寻他?”
赵明川摇摇头,笑得苦涩,“无事,不过想着现在这个时候到处都乱得很,有他一直在也好让人放心些。”
赵明川眼神真挚,目光中流露出的关切让萧婉一下子语塞,情深几许,谁又不是呢?萧婉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扯了扯嘴角道了声“多谢关心。”
从相见时的剑拔弩张到现在能面对面平心静气地说着话,赵明川对于自己能和萧婉像现在这样相处已经感到十分满足了,更何况还能听到这样真诚道谢的话语,他原本阴郁的神情一下子明朗了许多,看着萧婉不自觉目光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萧婉自然是已经知道了赵明川对她的情,从他赠与自己手串的那一天就知道,可是她却无法回应这份深情。以至于现在赵明川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她当下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很想快点逃离眼前这个地方。行为总是快于想法,于是她脑中才刚有这个念头闪过,便已经匆忙地低下头,略颔首后便告辞离去了。
赵明川没有出声阻拦,只是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一直到萧婉的背影在夜色中越来越远,远到他再也看不见了,他才晃了晃身子往承乾宫里走。
近来父亲的上奏文书所奏何事他也都清楚明了,如今兰贵妃失势就等于赵家在宫里的势力被直接削减,于是总想着要再拿些什么才能站得稳当,好在父亲还不知道皇上已经驾崩了的事,否则恐怕一下子被逼急了会做出让他感到更加危难和头疼的事。三皇子殿下此刻大概也在为这件事而烦心,可叹他身为人子却不能苟同于自己父亲的做法,作为人臣和好友却无法在此刻为萧湛分担忧虑,他既无法面对父亲,也无颜面去面对挚交的信任,更没有颜面去面对自己心爱的人。赵明川深深呼出一口气,嘴里泛上一股苦涩的味道。
萧婉和紫娟走过宫里长长的甬道,马车就等候在宫门口,距离承乾宫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萧婉加紧步子往宫门口走,出来时说过在晚膳之前就会回去,可现在天都已经暗了,她怕墨瞳等着她会担心。
“公主,赵大人今天看起来怎么心事重重的?”紫娟大约是刚才瞥了一眼赵明川的脸色,心下难免感觉疑惑,于是便开口问道。
萧婉被她猝不及防的一问给绊住了些许脚步,她回想了一下赵明川原本明朗的眸子下那一圈青黑色的印记,再想了想三哥哥说的话,心下虽说了然,但还是不答反问道:“怎么这么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赵大人来了?莫不是移情看上了赵大人,那府里的顾公子可不要一边哭鼻子去了?”
紫娟被萧婉突如其来的揶揄弄得脸上一阵发红发烫,立刻便心口不一地反驳道:“谁要他哭鼻子了?公主这时候了还拿奴婢开玩笑,再说赵大人这样高贵的人那是奴婢可以高攀得起的?大人心系公主可是大家都晓得了的事。奴婢只是觉得奇怪罢了,按说梁州那里赵将军打了胜仗,这捷报都传遍整个京师了,您没见这几天北街都热闹起来了吗?赵府为这事整日里张灯结彩迎来送往的好不热闹。奴婢上一回出府去购置些东西见着了赵府的家仆,也个个都春光满面的,怎么偏就赵大人看着反而忧心忡忡的,一点都不高兴的样子?”
紫娟说着顿了顿,想了想之后又补充道:“还不止是赵大人,奴婢看三皇子殿下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紫娟毕竟也只是个下人,终她一生所要知道的也就只是服侍好自己的主子,主子说什么她就听什么。萧桓身死,她也不多言,只是知道江山要易主,却不明白将要身为一国之君的三皇子殿下为何还要为臣子的事而过多烦恼,那赵氏猖狂不可一世也不是靠先皇宠信出来的吗?
萧婉脑中自动略过了紫娟说的前半段话,而后半段话却让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该愤怒好还是该叹息好。朝堂之中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对三哥哥来说他所面临的难题是她无法想象的。至于那些过惯了安生日子的朝中大臣如今深陷泥沼而不自知,出淤泥而不染的偏要清白于世,这种遗世独立的滋味也非常人能忍。看样子梁州的这次大捷也渐有让赵氏重新作大的趋势。这样看来赵宏博也并非全然无用之辈,借讨要封赏和功名,实则也是在告诉众人,他们赵氏一族还没有失势,同样那些个还在左右摇摆不定的又会重新依附于赵氏。若是三哥哥这次应允了赵宏博上市的要求,恐怕今后无论江山如何易主,赵氏的地位也再难撼动。赵宏博此举又何尝不是在试探三哥哥的虚实,一石三鸟,也真真是好谋划。
“公主,您怎么看起来也变得很忧虑的样子?是不是奴婢说错了什么?”
萧婉回过神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宫门口已经近在眼前了,她不再言语些什么,眼下这件事莫说是她,就连三哥哥也有一些束手无策,或许她现在应该赶紧回去把这件事告诉给墨瞳知道。想到这里,她心下稍感安慰,加快步伐往宫门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