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妙彤抱得很紧，几乎要用尽了她全身所有的气力，就像是害怕自己只要稍稍放松一下，她现在所拥抱的人便会消失不见一样。可是她越是把手臂收紧，却越觉得墨瞳离她越远。她用力想要抓住的人此刻一点反应都没有，冰冷得就像一块怎么都化不开的寒冰。这种认知让她既害怕又慌张，觉得自己就快要疯魔了。
墨瞳看起来很平静，一双漆黑的眸子沉静如水，他半晌后终于叹口气道：“彤儿，你必须要放下，忘掉我，你才能真正地找回你自己的快乐。”
这句话对颜妙彤来说无疑是残忍而无情的，她骤然脱力松了些手，力量的悬殊也让墨瞳很轻易地从这个拥抱里挣脱出来。即便颜妙彤手指节已经用力到了发白，但还是没有办法在手指间留下哪怕一点关于墨瞳的气息。
“我的快乐？我真正的快乐就是你啊，没有了你，我的快乐又会在哪里？”颜妙彤痛苦地闭上了双眼，蓄在眼眶里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像是汇成了一条潺潺的小溪。
墨瞳低头注视着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彤儿，你要学会回头看看，你的良人从来都不是我。”
“回头？”颜妙彤目光痴痴地看着墨瞳，带着一种疑惑和不确定。
墨瞳笑了笑，点头往颜妙彤的身后看去，随后开口道：“清明。”
颜妙彤听到墨瞳这么说猛一回头，便对上了陆清明关切的眸子，她张了张嘴道：“清明哥哥……”
陆清明对她总是极其温柔的，见她看过来的脸上挂满了泪痕，他虽挂着温和的笑意，胸口却闷闷的，感觉痛得厉害。
他站在一边的回廊下已经很久了，眼看着事态发展着。他有好几次想要下了台阶来，但都生生忍住了，因为他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事只有他们两个能够解决，而他终归在这件事上是一个外人，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去说什么。
陆清明抬眼和墨瞳对视了一会儿，两人神色均是略带复杂。最后还是墨瞳先开了口，但一开口就是要告辞回去的话。
陆清明颔首，他此刻也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或许现在墨瞳赶紧离开才是最好的。
颜妙彤自陆清明出现以后便始终红着眼不说话。她眼看着墨瞳只是淡然地看了她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转过身离去了。这一次她就连伸手去拉住他的勇气都没有了。
其实现在这个样子她早就应该知道了的，可还是不死心地抱了这样的幻想，要说是幻想其实该说是一种痴想。她应该知道得更早的，早在她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该知道了。她的表哥，从那个时候起已经变了，他的眼神变了，总是时不时会流露出的担心和温柔都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而这种她渴望的神情也从来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过，直到她见到了那个让她嫉妒到发狂的明艳动人的女子，从那一刻她才真正醒悟过来，她心心念念了小半辈子的男人，他的目光已经找到了可以让他追逐一生的人。
而之后的每一次，墨瞳提出让她另寻好人家时她就会觉得害怕，这种害怕便慢慢随着时间变成了一种绝望，绝望到让她疯魔，她就像是走进了一处死胡同，任凭她如何挣扎，如何痛苦地求救，哪怕她在绝境里已经撞得头破血流，也没有能从这深渊泥沼里走出来。
她这一生，至此真是败得一塌糊涂。
墨瞳从将军府出来心情十分沉重，他感觉心头就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月光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天已经转冷，到了夜里，他呼出的气都有了些许白烟。
路边的小摊贩已经开始收拾起自己摊位上的东西准备回家，他的目光扫过其中一个摊位，那小贩正好对上他漆黑的眸子，感叹了一下这位年轻公子俊朗的容颜之后便举起了手中的一个小泥人道：“公子要不要看看，今儿最后一个了。”
墨瞳正想要走近看看，耳边却听得笨重的铠甲相撞的声音，他还未侧目，赵明川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想不到墨大人这般有雅兴，独自一人出来玩赏。”
一只手指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拿走了小贩手中的泥人，顺道丢给了小贩几两碎银子。
“赏你了。”
那小贩接了碎银子自是对赵明川点头哈腰，再一看他面前的两位公子，其中一位将军打扮就知道遇着了贵人。官家的事平头百姓并不想参合，于是他匆匆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立刻离开了。
赵明川每日酉时便要巡视皇城，墨瞳对他略做了个揖，才猛然醒悟过来原来时间已经这样晚了，怕是萧婉在府里等他要等着急了。他这样想着便打算要离开却被赵明川拦住了。
“少将军这般着急做什么？你我难得相见，相请不如偶遇，何不坐下来一道喝一杯，谈谈天？”
眼下没有旁的人在，赵明川对墨瞳的称呼也肆无忌惮起来，而墨瞳对赵明川突如其来的邀约感到怪异，抬眼看了看他，但却没从他的神情和眼眸里看出些什么。
“统领大人执勤时似乎很喜欢邀人对饮，这样玩忽职守可不是一个好的将领该有的样子。”
赵明川愣了愣，随即笑出了声，他把玩了一下手里刚用几两碎银子买来的这个昂贵的泥人，一边说道：“少将军果然是少将军，我受教了。”
他话音刚落便把手里的泥人递给了墨瞳，“四公主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墨瞳低头去看，赵明川宽厚的手掌心里静静地躺着的是个样貌憨态可掬的小泥娃娃，那样子十分讨喜，的确是萧婉会喜欢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那便多谢统领大人。”
赵明川倒是没料到墨瞳会收下，毕竟他和墨瞳一样也是男人，知道男人计较起来有时会比女子更甚。他望着空空如也的手掌，掌心收拢后淡笑道：“少将军还真是好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