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瞳不语,只是静静地抱着萧婉。屋子里一下子静极了,萧婉贴着墨瞳的胸膛,耳中便只能听到他一下一下的心跳。
过了许久,墨瞳才略松了些手。萧婉自他的怀里抬起头眨眨眼开口问他,“子期,你有心事?”
墨瞳摇摇头,睫毛下是一圈烛火照耀之后的阴影。萧婉看着他,看不出他此刻的眼睛里藏着些什么情绪。
萧婉见他不说话,便兀自说道:“刚才赵大人来过了。”
墨瞳应声道:“嗯,适才在门口见着了他。”
“你们可说了什么?”
墨瞳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放开萧婉侧过头伸手把桌上的药碗端起来递给了她。
“没什么,殿下先把药吃了吧。”
萧婉看得出,墨瞳今日回来心情似乎特别沉重。虽然他平常也不怎么笑,清冷得就像是一块千年寒冰,可是眼角眉梢透露出的只是一些平淡和漠然。不像今天,她能够感觉到的是森冷的寒气。
萧婉沉默地接过了药碗,憋了口气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
因为太着急,药汁呛了一下,萧婉猛烈地咳嗽起来。
墨瞳皱起眉,嘴里一边说着“怎么这么不小心”一边帮萧婉顺着气。
苦涩的药汁呛得萧婉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她涨着通红的脸可怜巴巴地看了一眼墨瞳,就见对方还是一脸严肃的样子。她不禁就觉得委屈起来,撇了撇嘴转过身去趴在桌子上生起了闷气。
萧婉这气性来得突然,墨瞳一下子有点发懵,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可是就算反应过来,他也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呆愣半晌之后只能轻声说出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嗯……殿下是不是不喜欢吃姜糖?”
萧婉皱着鼻子轻哼了一声,不打算去理睬墨瞳。
“殿下……”说实话,墨瞳被这一哼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他不是很懂萧婉为何生气,不过他有一点能肯定的是,一定是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或者说错了什么。
“我……殿下恕罪,适才冒犯了。”又想了想,墨瞳像是终于想到了什么,立刻站起身退到一边去了。
这一下轮到萧婉觉得莫名其妙了,她眼看着墨瞳退到离自己十步开外的地方站定,兀自紧抿着唇不语。她知道他定然是误解了什么。
难怪世人都说男人就像是根蜡烛,不点不亮,萧婉看着墨瞳略显僵硬的身体说道:“我嘴里苦得很,想吃枣子。”
“啊?”墨瞳显然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曾经纵横沙场的年轻将军,遇到男女之间的事却显得尤其笨拙。
萧婉看着墨瞳难得的愣头愣脑的样子,“噗嗤”一声便笑出了声,她笑意盈盈道:“算了算了,不过待着还是闷得慌,子期陪我去外面走走好不好?”
墨瞳见萧婉笑开了,长舒一口气点了点头。
萧婉说的外面是指的府门外,这次出来没有带上紫娟。紫娟虽然不是那么乐意,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帮着萧婉披上了一件厚一些的斗篷,唠唠叨叨说了好些话才目送萧婉从朝阳宫出去。
才不过酉时三刻,街道路边的小摊贩已经把自己的东西摆放妥当。只不过现在南陵和北祁还在打仗,北大街没有以往那样繁华。萧婉拉着墨瞳在北街上左看右看,她其实很少这样无目的单纯地走一走皇城中最繁华的地方。上一次像这样逛北街还是在她及笈之前,那时候三哥哥还是只是她一个人的三哥哥,没有这些家国大事压在他的肩上。才不过短短小半年的光景,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没变,又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子期,我想吃糖葫芦。”
萧婉一眼瞥见了街角卖糖葫芦的小贩,她晃了晃墨瞳的手,指了指街角的方向央求。
墨瞳轻笑一声,这时候和萧婉一道出来走走也让自己原本沉重的心变得轻松了一些。他四下看了看,找了块空一些的地方让萧婉站好,自己则说了一句“去去就回。”便独自往街角走去。
萧婉看着墨瞳的背影笑着,但是慢慢的笑意就变得浅淡落寞起来。她的目光扫过自己周身的一圈街市,城中的百姓还在为不久前打的那场胜仗而感到些许安心,可是在这平静之下又有哪些,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危险。
“姑娘?”
萧婉正兀自出神,忽然就听见自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她闻声回过头去,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身后的陆渊。
“陆公子?”
陆渊点点头笑道:“远远一见就觉得是姑娘,没想到果然就是了。在下与姑娘也是有缘,竟能在这里遇到。”
自从知道陆渊的家族是城东的陆家庄,萧婉对陆渊便颇为钦佩,于是此刻萧婉也回了个微笑道:“的确是有缘,是小女子有幸能够在此遇见陆公子。”
陆渊张了张嘴正打算继续说些什么,一边却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阿渊,怎么一会儿不见你,你到这儿来了?”
萧婉循声望去,就见到了一个样貌清秀的女子。这个女子萧婉认得,虽然比起她第一次见到时,她的装扮已经从长发及腰变成了如今的妇人打扮,但萧婉还是一眼就认出她便是那一日在紫玉轩,跟在陆渊身边的那个女子。
“几日不见,想不到陆公子已然娶得如花美眷,可惜小女子没能喝得上二位的一杯喜酒,今日恰巧碰见也没带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礼,还望二位勿怪。”
沈吟秋听到萧婉说话才把目光投向她,萧婉乃是曾经南陵双绝之一的骨血,容貌自是出众。沈吟秋一下子没有想起萧婉是谁,只是皱了皱眉,伸手紧紧地拉住了身旁陆渊的胳膊。
萧婉看这架势就知道沈吟秋是误会了,她抬眸看了看沈吟秋发间戴着的凤嘴钗,笑了笑道:“看来陆夫人是不记得小女子了,那一日小女子还要多谢夫人出言成全,肯忍痛将那对荷叶双鱼佩割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