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沈紹这么一搅合,洛毅森彻底无眠。瞪着眼一直到天亮,一直到七点该吃早餐才有了点睡意。可惜了,他没这个闲工夫。
打着哈欠洗漱穿戴完毕,急匆匆跑出去找蒋兵。
一科没有食堂,住在这里的成员们或自己做饭,或者出去觅食。蒋兵是一科里最懒的人,这边蹭一口,那边赖一顿,反正是没饿死他。洛毅森找到他的时候,他正抱着笔记本电脑,赖在苗安的房间里,等着新鲜的泡面。
苗安穿着一身蜡笔小新的睡衣正从小厨房里走出来,一眼瞧见洛毅森站在屋子里嗷的一声跑了回去。洛毅森囧囧然地问蒋兵,“她怎么了?”
蒋兵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说:“看见你了呗。”
“我怎么了?”
“我哪知道?”
得,问了等于没问。洛毅森敲敲厨房门,喊道:“苗安,你那睡衣捂得很严实,出来吧。”
苗安在里面叫嚷:“讨厌!我才不出去。你一大早来干嘛?也要吃泡面吗?”
“我不吃,我是来找蒋兵的。”
蒋兵坐在椅子上,拉了洛毅森一把,问道:“你找我干嘛?”
“我要唐康丽案子的所有资料。”言罢,好奇地对厨房喊:“苗安,你不怕蒋兵看,怕我看?”
“你是男人好么!”
“蒋兵也是吧?”
“他是我姐妹。”
噗!洛毅森没忍住笑了出来。蒋兵毫不介意地笑道:“只要能蹭饭,她就是把我当孙女我也乐意。”
洛毅森认真的想像一下,遂正色道:“那苗安将来的儿子也够二逼的。”
在蒋兵还没缓过味儿之前,厨房里的苗安豪爽的哈哈大笑。
蒋兵舔舔嘴唇,“毅森,你会做饭吗?”
“不会!”
“给我撒谎?”蒋兵阴险的笑着,“八岁那年父母早逝,由爷爷一手带大。十二岁开始自力更生,家务、学业、从来没让人操心过。做饭手艺比饭店大厨还好,特别是做鱼、排骨、简直人间美味。”
听着蒋兵如数家珍的抖落自己那点小隐私,洛毅森并没有恼火。他只是无可奈何的苦笑一声,说:“你们还真是把我查的一清二楚。”
蒋兵嘿嘿一笑,“应该的,应该的。”
说笑归说笑,蒋兵还是把资料从电脑里调出来,让洛毅森看个仔细。
这会儿,苗安探头探脑的从小厨房走了出来,端着两碗面跟蒋兵平分。她本来还想问问洛毅森要不要,乍一看对方专注的神情,不忍心去打扰。
死者唐康丽在“建鑫工程公司”上班,公关部部长,已任职两年半。公孙锦所说的另一个嫌疑人“葛洪”是这家公司的副总经理。看资料,建鑫公司规模很大,在业内颇受好评。
再看葛洪与唐康丽的关系,在工作中并无摩擦。或者说:他们在工作外甚少有交集。不过,在葛洪资料下显示,他似乎在追求江蕙。
唐康丽、葛洪、江蕙。三人之间的关系看似寻常,却透着一种巧合似的微妙感。
而存在着违和感的不止这一点,还有建鑫公司本身。
建鑫公司的生意一直很好。要说也是巧了,问题的出现也是大约一年前左右。
建鑫公司承建的几个项目频繁出错,不是工地无缘无故着火,就是各种机器报废,甚至还有施工工人不同程度的受伤情况发生。作为建鑫的老总,姬涵斌也找人调查甚至报警,几番周折后确定都不是人为性的。说白了,就活该他倒霉。
故此,姬涵斌不惜违约赔钱,换了两个施工队。这才将恶化的局面稳定下来。
看到这里,洛毅森的没有彻底皱紧,几乎能夹死蚊子。正在吃面的蒋兵见了,必要问一问,“你怎么了?”
“这份资料,什么时候的?”
“最后一次整合是前天晚上,有问题?”
洛毅森把电脑转过去,指着其中几段问:“建鑫的几个工地出事故,工人死了一个,重伤三个……怎么还有一个疯了?”
对此,蒋兵明言。我哪知道他怎么疯的?疯子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昏迷,旁边还有个重度烧伤的。疯的那个后来送到医院,大概一天左右才醒。醒了就疯了,医生说受了什么刺激。
“吓疯的?”苗安试问。
洛毅森摇摇头,“刺激不单单是被吓到。或许还有其他原因。”
蒋兵把最后一口汤喝进肚子里,正儿八经地问洛毅森:“你怎么注意到这个的?”
“前天,也有人疯了。”
闻言,蒋兵和苗安挑挑眉。前者问道:“谁?”
“就是嘉良案当晚的事。”洛毅森搓了搓脸,驱散涌上来的困倦感,“我们队上得到消息,当晚有走私船在海边靠岸。这事交给其他队去了,第二天我听说那帮走私贩被击毙一个,疯了一个。”
苗安刚刚夹起一筷子的面条,听到洛毅森这话顿住了。狐疑地看着洛毅森,“开枪了吗?”
“开了。”洛毅森说:“去的人很多,对方也是亡命徒,肯定要开枪保命。”
“枪战什么的,会把人弄疯吗?”苗安挠挠下巴,“还是说,有人在他旁边被爆头了?”
洛毅森耸耸肩,表示不知道详情。但这件事已经被注意到,打个电话回去问问还是必要的。
当务之急,是再去见见江蕙。
这丫头,为什么撒谎说不认识嘉良呢?
洛毅森没跟俩人多做解释,带着资料走了。刚出小院儿,遇到拎着外卖回来的蓝景阳。洛毅森早就忘了昨晚的事,这会儿礼貌地说:“早上好。“
蓝景阳看都没看他,不疾不徐地走过他身边。
洛毅森撇撇嘴,该干嘛干嘛。
再见江蕙,这女孩明显比昨晚紧张了很多。许是因为当时的情况复杂,面对他的时候,眼睛里不但有疑惑还有些许的担忧。
“这是你的外衣,谢谢你昨晚借给我。”江蕙把衣服叠的很好,装在袋子里给了洛毅森。看似,她还有话要说,却很犹豫的样子。过了片刻,才怯生生地问,“昨晚是怎么回事?我看见,你和一个女人打起来了。”
估计是在窗后面看见的吧。洛毅森随口扯谎:“没事,那个是冲我来的,跟你没关系。”
“哦。”江蕙微微笑着,并没有多嘴问下去。
洛毅森也跟着笑。他笑起来的时候很特别。没有当下年轻人的浮躁,温温和和让人打从心里愿意相信他。面对这样的笑容,江蕙的脸色微微红了起来,眼睛里多了一些信任。
洛毅森问道:“江蕙,昨晚那种情况是第一次吗?”
“没有没有。”江蕙一个劲摆手,“我以前可没见过有谁像你们那样打架。”
闻言,洛毅森笑的很大声,说:“我是说被人在跟踪,不是看我打架那事。”
被他说的更加不好意思,江蕙摸摸光滑的额头,抬眼看着洛毅森。有些尴尬的,不知所措的目光让洛毅森心里一紧。赶忙接着问:“以前有人跟踪你吗?”
面前的江蕙眨着眼睛,没吭声。看上去很犹豫,想说什么却又有所顾忌。洛毅森探着身子靠近了一些,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柔一点。问:“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还是犹豫着。
“慢慢说,想到什么说什么。”
也许是洛毅森的温和缓解了她紧张的情绪,江蕙咬了咬下唇,端起茶杯来小口的抿着。
看她喝水,洛毅森也觉得口渴。
坐在他面前的江蕙终于抿完了半杯水,开口道:“有个人,是我班上小朋友的家长。他,跟妻子离婚了,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因为孩子是单亲家庭,所以我格外关注那个孩子。一来二去的,跟他也多了些接触。然后,他……”
是葛洪吧?洛毅森装作不知,问道:“他是不是追求你了?”
过于直白的话让江蕙面红过耳,羞涩间尽显女人的柔美。洛毅森轻轻笑了一声,说:“然后呢?”
“我,我对他没有那种感觉,所以也就拒绝了。从那之后,总会在下班或者是上班的时候遇到他。虽然他说是巧合,可我觉得他是故意在路上等着我的。有几次我绕远路上下班,然后,他就索性在幼儿园门口等着,不是送花就是送小礼物。”
听到这里,洛毅森多了个心眼儿,问道:“你跟唐康丽女儿发生争执那事,他知道吗?”
“知道的。”江蕙点点头,“唐康丽来闹的那天,我下班就在门口看到他。当时他的心情很不好,还问我唐康丽是不是动手打了我。看他那样子我有点害怕,再加上那时候我的情绪也不好,跟他吵了几句。说我的事不用他过问,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
“他什么态度?”
“挺生气的吧,然后就走了。我也觉得当时那几句话说重了,以为他不会再找我了。但是接连几天他都在门口等着,还送我回家。说是担心唐康丽再来找我麻烦。”
窗外的阳光倾洒进来,映在江蕙的脸上。白皙的脸颊被淡粉色的衣服衬托着,方才那抹娇媚的红晕愈发浓重了起来。
洛毅森忽然觉得晕头眼花,看什么都成了重影。方惠开口说话,那悦耳的声音让洛毅森一度失神,就连身体的不适也不在乎。似乎整个世界,只有江蕙那把好听的声音。
墙上的挂钟打响了整点报时,唤回洛毅森如入仙境的混沌。猛地清醒过来,头疼欲裂,喉咙跟着了火一样。神智一时半会还有些迟钝,看到江蕙红润的嘴唇,心里竟泛起一阵微痒。
洛毅森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腿,疼痛让他彻底清醒过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一瞬间的“走神”不是器质性病变而引起的身体不适,也不是因为缺少睡眠的缘故,莫名其妙的,少了一瞬的意识。认清这一现实后,再看江蕙,不免多了一些戒备。
离开幼稚园后,他一口气喝光了两瓶矿泉水终于觉得自己活过来了。水喝的多了,肚子有些吃不消。这功夫,手机响了起来。
是沈紹的号码。昨晚,沈紹约他吃中饭,现在才十点而已,打电话来干嘛?
洛毅森带着一点好奇,一点气恼,接听了电话。说:“沈紹?”
“嗯。”
沈紹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更显浑厚,富有磁性。虽然口气冷漠了些,洛毅森觉得完全不必在意。笑道:“才十点,不到中午。”
“吃什么?”
对方的周到,打消了洛毅森的气恼。洛毅森估计,昨晚的事恐怕不是沈紹故意恶整自己,他就是没常识。对,是没常识。想明白了,心情也好了一点,随口道:“随便。”
“中午见。”
啊?这就完事了?“喂?沈紹?喂?”
再“喂”多少次也没用了,沈紹已经挂了电话。洛毅森觉得那位沈家七少爷简直惜字如金。
跟沈紹通完了电话,洛毅森接到他一通短信,中午吃饭的时间、地点写的明明白白。洛毅森苦笑着摇摇头,一转身去了咖啡店,要了提神的咖啡。边喝,边给罗队打电话。
罗队已经知道这小子被借调去一科,还挺为他高兴的。打来电话询问之前的走私案详情,也没多问。毕竟,洛毅森是在一科工作。
不到二十分钟,罗队从负责抓捕走私案那一队带回确切消息。
当晚,的确是发生了枪战,但仅仅是小规模的。对方八个人,被击毙一名,一名发疯后杀害一个同伙。剩下的全部被抓。赃物尽数收在队里,等着核实情况。
说着说着,罗队也纳闷:“怎么还发疯了?这个可不多见。”
洛毅森沉默了半响,才问:“罗队,走的什么货物?”
“古董。我没看到东西,听王队说是一批盗窃的赃物。”
“那麻烦你,帮我问问。是哪里的失物。”
罗队答应下来,说尽快给他回信。
洛毅森心不在焉地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判断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从确定两起命案目击者眼底印下的轮廓是应龙后,对古董这类东西就很敏感。但,毕竟现在的线索很少,还特么的乱七八糟的。
对,那江蕙!见一次就觉得古怪一次。他不知道一个规规矩矩的女孩子面对陌生男人的时候,会不会说出自己的感情问题,但显然,江蕙说了。说的理所当然,毫无违和感。可能是因为这涉及到案子了,也可能是因为自己是员警,江蕙才不会隐瞒。
然而,洛毅森的别扭感就出在这里。
第二通电话,洛毅森打给了公孙锦。汇报了关于走私案和建鑫公司、两边都有人奇怪疯掉的线索,并追加一句:“公孙,你要是方便就直接问问我们那边关于走私案的事。我请罗队帮忙,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好,这件事我来办。”公孙不但没说他天马行空,反而痛快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瞧见咖啡馆里还有两部电脑。洛毅森想再看看手里的资料,谁知一摸口袋才想起,今早把u盘忘在蒋兵的笔记本上了。无奈之下,只好回了一科,跟蒋兵要了u盘,又把外衣扔进房间的柜子里。来来回回的折腾,也快到了跟沈绍约好的时间,屁股还没在椅子上坐热乎,又马不停蹄地赶出去。
话分两头,各表一面。
紧赶慢赶,总算在预定时间里到了粤菜馆。按照短信上的提示,推开201包房。一进门,就见沈紹端端正正地坐在圆桌旁,瞧见他进来,竟然有了点微笑。
“你很准时。”沈紹说。
洛毅森在沈紹对面拉开椅子,稳稳当当坐下后也跟着笑了一笑。说:“我习惯准时了。你也不错,早到了?”
“五分钟。”
洛毅森发现,沈紹今天不是那么“一丝不苟”了。头发稍有凌乱,遮住了饱满的额头;白色衬衫从领口开始解开了两个扣子,袖子也挽到了手肘下面;脱下来的西装搭在旁边的椅子上,领带也取了下来,随便扔在了桌子上。现在的沈紹显得随性很多。
洛毅森饶有兴致的打量一番,笑道:“我以为你一直很忙。”
“忙也要吃饭。”
“所以,就着吃饭时间,一并把我也解决了?”
沈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认真地说:“我只是喜欢面对面交流。”
“难怪昨晚你拖了那么久才回我短信。”洛毅森苦笑道,“最后那条害我一晚上没睡好,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
“我是故意的。”沈紹一本正经,绝对没有玩笑成分。
洛毅森那点苦笑立刻变成了惊讶。瞪着眼睛,直视面前的冷漠男人。质问:“故意的?什么意思?”
“我睡了,你吵醒我。我醒了很难再睡,我不睡,你也别睡。”
洛毅森抓住重点,再质问:“当时你说没睡!”
看着洛毅森炸毛那样,沈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反问:“我说了你就信?”
卧槽!这顿饭没法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