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侧,贝鲁特将目睹这一幕的众神送回各自的领域。然后,他悄悄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的女仆正在打扫卫生,看见贝鲁特,微微鞠躬:“老爷,您回来了。”
“嗯。”贝鲁特说,“我饿了,厨师呢?”
女仆指了指厨房,贝鲁特快步走了进去,看见一位穿着制服的厨师正在熬汤。贝鲁特走过去,拿起汤匙搅拌了几下,尝了一点味道,满意地点点头:“唔,不错,就是这个味道。”
他喝掉一碗汤,擦了擦嘴巴,然后问:“对了,这汤还要熬多久?”
“半个小时左右。”厨师恭敬道。
“那我再等会儿。”贝鲁特说,“我最近胃口不好,今晚想吃一点酸甜爽口的东西。”
“我会为您做好的。”
贝鲁特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什么似的,忽然抬起眼皮,瞥向窗外:“你来得倒挺早,诸神。”
窗帘被吹动,一条黑影落了下来。
“贝鲁特先生,”他说,“我想您应该还没睡吧。”
“是啊,没有。”贝鲁特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你想说什么呢,洛基?我们俩已经很少谈论这种无聊的问题了。”
“当然,我知道您已经厌倦了每天这样枯燥无味的生活。”洛基说。
“哦?”
“我们都是神明,不需要依靠凡尘的俗物维持生计——”洛基轻蔑地说,“你不用担心我们会为食物烦恼。”
“我当然不会这么认为,但我还是想提醒您,洛基。”贝鲁特说,“虽然您不需要,但我的家人需要。”
“您有三个孩子,他们需要食物,”洛基说,“他们还年幼,需要充足的营养。”
贝鲁特摇摇头:“你忘记了吗,洛基?赫尔墨斯已经死了。”
洛基沉默了许久。
“你知道,赫尔墨斯的死跟我脱不了关系。”贝鲁特说,“所以,我会尽力补偿他们,但我并不希望他们冒险。”
“我们都是这样。”洛基冷漠地说,“我们都必须遵守自己的使命,否则,我们都要付出代价。”
“是的,这一点我很清楚。但是……”
“但是你不忍心看到他们去送死,对吧?”洛基直截了当地揭穿了他,“如果我们任性妄为,结局一定很糟糕,是吧?既然你都这么害怕,又何必阻止他们去做呢?”
贝鲁特没有反驳,却突然说:“如果我把他们抓回来呢?”
洛基一愣:“你想做什么?你难道要……”
“是的,洛基。”贝鲁特说,“我想让你看清事实的真相。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我不想看到一场灾祸降临在你的兄长身上。”
洛基沉默良久,缓缓说:“好,我答应你……”
他的手紧握成拳,咬牙切齿地说:“我会看好他们,决不允许他们去冒险。”
第二天,索尔一早起来,发现海姆达尔在门前徘徊。
“怎么了?”索尔纳闷地问。
“陛下昨夜一直叫嚷着肚子痛。”海姆达尔忧虑地说,“你快去看看吧。”
索尔立刻冲进屋内。
他看见母亲躺在床上捂住胸口,脸色苍白。他急忙凑过去扶住她:“妈妈!”
“我……我感觉自己快不行了。”奥丁说。
索尔焦急地问:“医生来了吗?”
“没用的,索尔,这是诅咒。我的灵魂已经不属于这具躯壳,它会抽走我所剩不多的神力,夺取我的寿命。”奥丁虚弱地说,“但我仍旧要坚持下去,我还没找到我的爱人……”
索尔抱着他的父亲,心疼地哭泣。
奥丁抚摸他的脊背,安慰道:“不用伤心,索尔,我只是暂时昏迷而已……”
“我会帮您找到妻子的。”索尔哽咽着承诺,然后转身走了出去,吩咐海姆达尔准备早饭,同时给哈迪斯写了封信。他的父亲告诉过他一件事情:每一次神明濒临死亡的时候,都可以向冥府借用死者留下的遗骸,作为新的身体。
但是这么做有风险,因为死者的神格、神力和神职将消散殆尽,从此成为一堆普通的尸骨。
索尔不确定自己父亲是否知道这种秘密。他只是想试试。
哈迪斯收到信件之后,立刻召集部下议事厅开会。
大家纷纷猜测索尔的请求,哈迪斯也不卖关子,径直宣布:“我将在冥王殿中建立英雄陵墓,邀请诸神共享死神的神职。”
哈迪斯一言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震惊了。
“不愧是哈迪斯大人。”阿瑞斯率先反映过来,高声欢呼,“哈迪斯大人万岁!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其他神明纷纷附和,兴奋至极。
这个消息让海姆达尔非常振奋。
在冥府的地牢之中,洛基独自一人站在那里,盯着墙壁上的照片发呆。照片中是两位美丽的姑娘,她们是赫拉与波塞冬的妹妹,曾经和赫淮斯托斯有婚约的阿芙洛狄忒和阿喀琉斯。在她们身边,还有一个小婴孩儿,那是洛基的弟弟。
洛基静静地凝视着他们,像是陷入了某种追忆之中。
他的弟弟,是那么可怜,那么软弱,就像他刚出生的时候。他的哥哥们总欺负他、打骂他,嘲讽他,羞辱他。他的母亲甚至把他丢进湖里喂鱼。
他在水中浮沉挣扎,不停地咳嗽。他听到岸上的声音,隐隐约约地听到他们喊着:“洛基,你该上岸了,再不上来太阳就落山了。”
洛基无奈,爬上了岸。他浑身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显得狼狈不堪。
“别哭了,弟弟,你的眼睛肿成了核桃,等会就变成瞎子啦。”一位姐姐说。
他们笑闹着把洛基拖回家里,把他按进浴缸里,替他洗澡。
那时洛基才八岁,他看起来就比别的小朋友健壮,皮肤黝黑粗糙,但眉目间流露着骄傲的气质,像是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年,而他也确实如此——他勇敢、聪明、机智,有勇有谋,是个善战且富于领导才能的战士,但是,他却缺乏一颗慈悲的心。
他的兄弟姐妹们,他的父亲奥丁,对待这些孩子并没有严苛,也没有偏颇,他们都是他和他的兄弟姐妹,他们有权利获得自己应得的东西,即使是他们的生存权。但是这个家庭里却充满了算计,阴谋与争斗,他们的感情并不纯粹。这或许就是神明与凡人最大的区别。
洛基一向厌倦这样的家族,他渴望平静简单的生活,渴望一份真挚的亲情。他的父亲虽然对他管教严厉,却从来不曾亏欠他什么。他一直在怀疑,父亲为何突然提出复仇?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迟了。奥丁选择了一条路,那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路。
“我需要一个身体。”奥丁说,“一个拥有神格和神力的身体,这样你就能顺利地继承我的神职和荣誉。”
“你必须杀掉他们。”奥丁又补充道,“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洛基沉吟不语。
“我很清楚,你根本就舍不得伤害你的兄弟姐妹。”奥丁叹了一口气,“但这就是现状。”
“我不知道我应该为你的决定而感动,还是感到恐惧。”洛基苦笑道,“你的决定意味着我们将失去一位伟大的兄长,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去争抢他的神位,但他毕竟是我的叔叔。我不愿意对我的叔叔下毒手。”
奥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也是如此。但是你应该知道,我们没有选择,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但你不应该告诉我。”洛基说,“如果我不知道,我就不会感到恐惧。”
“你会恨我,我知道,但这是没办法改变的结局。”奥丁说,“你会痛苦,你会怨恨我,但这是唯一解决问题的方式,如果我不把你推上去,就轮不到你。你的弟弟洛基不懂事,但你不能跟他一样,你不能像他一样愚蠢。”
洛基低头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他的父亲,缓慢而坚决地说:“我会杀死他们。”
“很好,那么祝贺你,洛基,这将是你一生中最难忘的记忆。”
洛基的父亲转身走了,他带走了一个名叫卡俄斯的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