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拉特城的电报局很快收到了诺顿镇发出的求救电报。
这个时代使用的电报还是有线电报,在北普拉特地区活动墨西哥民兵旅,103旅的第2,第3步兵团无法及时收到诺顿镇所发出的求救电报,以追踪这支北方联邦军的偏师。
普拉特的驻军只能派遣通信兵前往北堪萨斯寻找自己的队伍,将联邦军已经抵达诺顿镇附近的信息告知他们。
坐镇普拉特的负责移民工作的梁绍瑜,卡尼要塞群大捷后,梁绍瑜就从丹佛移驻普拉特。
受到诺顿镇发来的求救电报后,梁绍瑜不敢轻慢,普拉特有多重要,他很清楚。
普拉特若有什么闪失,就算前线的西军主力没有被北方联邦军在战场上击垮也会断粮饿死。
负责驻守普拉特城的部队是有着西军之母之城的101旅第1团,即此前大名鼎鼎的加利福尼亚团。
梁耀把最精锐的团留在普拉特,其用意自是不言而喻。
除此之外,普拉特大营还有两个尚未正式授予番号的广西团。加上一周前斯文带来的一个团海军陆战队。总计有4个准正规团的部队负责普拉特地区的安全。
四个团的正规部队看起来很多,但平摊到整个普拉特地区,加上卡尼要塞群,兵力就捉襟见肘了。
好在梁耀经营普拉特地区已有5年之久,对普拉特地区采取军事化管理,建立起了一套较为成熟的组织动员体系,各个村社的成年男性都可以做到闲时为民,战时为兵,极大减轻了正规部队的压力。
由于普拉特地区的特殊战略地区,普拉特甚至已经实现了村村通电报,这是连西部最发达的加利福尼亚到现在都没能够完成的创举。
梁绍瑜通电各村社保持警戒,继续囤积物资,挖掘壕沟,垒筑工事,以备不时之需,一旦发现有北军的踪迹,即刻上报,不得有误,违者严惩。
没等普拉特的通信兵找到墨西哥民兵旅,在堪萨斯、内布拉斯加交界处的霍克就循着北方联邦军侦查骑兵的活动轨迹和诺顿镇的滚滚浓烟寻到了诺顿镇。
霍克集结墨西哥民兵旅抵达诺顿镇时已经是北方联邦军从诺顿镇撤走之后的第三天清晨。
太阳照常从东方缓缓升起,但这座昔日祥和安宁的小镇早已面目全非,变得死一般地寂静,毫无生机。
朝阳洒下的光辉无法驱散空气中的焦灼气息。
整座镇子已然成了一片废墟,残垣断壁间还在冒着缕缕青烟,空气里弥漫着木头和布匹燃烧后的刺鼻气味。
街道上遍布黑色的灰烬,那些曾经热闹的商铺、酒馆、铁匠铺,如今都成了倒塌的废墟。
曾经用来挂招牌的木杆现在只剩下一截焦黑的残根,孤零零地杵在街角。
小镇的教堂原本矗立在中央广场,如今只剩下焦黑的建筑框架,钟楼已经倒塌,铜钟跌落在瓦砾中,表面覆盖着带着余温的灰烬。
街道上的石板被烈火烤得发黑,原本洁白的房屋墙壁,如今被烟熏成了漆黑一片,窗户的玻璃早已炸裂,残存的窗框扭曲变形,像是痛苦地张开了嘴,诉说着四天前北方联邦军的暴行。
“缅因旅的北佬真是一群畜生!”
亲眼目睹北方联邦军的“杰作”,霍克的副官张钊瑜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这群泯灭人性的畜生。
他们对待和自己相同肤色的同胞尚且能够下次狠手,要是让这些畜生进入西部的核心统治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张钊瑜不敢细想。
倒是已过不惑之年,人生阅历比较丰富的霍克表现得比较平淡,只是让随军的摄影师拍照记录下北军的暴行,为舆论战积累素材。
张钊瑜是梁耀培养的第一批弗吉尼亚军校毕业生,学成归来后在军中只熬了四年就从上尉熬到了上校。
他在弗吉尼亚军事学院留学的那五年,正是南北关系最为紧张的时期。他的同学教官基本都是南方人,耳濡目染之下,就个人情感而言,张钊瑜肯定是更同情南方,厌恶北方的。
“离开镇子吧,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霍克捂着口鼻说道。
北方佬把事情做得很绝,镇子里到处都是被屠戮的尸体,这些尸体没有经过任何的处理,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时维七月中旬,正值堪萨斯最炎热的季节,尸体的腐败速度很快,散发出的味道臭不可闻,令人难以忍受。
在离开镇子的路上,负责搜查镇子的士兵又告诉霍克,北方佬在撤走之前还往镇子里的所有水井里都投了尸体,水源已经被全部污染。
刚刚从面粉厂回来的士兵也带来了一则糟糕的消息,他们没有在面粉厂里找到哪怕是一袋多余的面粉,面粉厂里的面粉全部被北军搜刮的干干净净,就连机器也被炸毁了。
霍克又询问有没有找到幸存者
霍顿镇的幸存者直接接触过联邦军,应该能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士兵们摇摇头,表示到目前为止连一个幸存者都没找到。
霍克很不高兴,下令再找,他不相信一个一千多人的镇子会一个活口都没有。
镇子走到镇子外,镇子外的情况会比镇子内好一些,至少空气没有镇子里那么污浊。
张钊瑜在镇子外找了一处适合落脚的地方让将士们就地安营扎寨。
张钊瑜是科班出身,参加过第二次美墨战争,在行军打仗这方面,他反而要比本职工作是西墨西哥总督的威廉霍克要专业得多。
作为民兵旅的旅长,霍克拥有准将军衔,但西军的准将军衔多是安慰性质的荣誉头衔,现阶段西军中拥有准将军衔的人,基本上都是共和国的封疆大吏和中央大员,政治背景浓,军事背景淡。
比如金山民兵旅科尼,萨克拉门托民兵旅的萨特,犹他民兵旅的斯坦福,俄勒冈民兵旅的曾锦松,梁州民兵旅的斯特劳斯等。
这些人来到前线的目的和霍克大差不差,基本都是抱着镀金,在梁耀目前露脸,表忠心,好为日后的进步夯实基础。
勤务兵清理出一片干净的空地,铺上草席后,早就口渴难耐的霍克一屁股坐在草席上,开了一瓶果酒,邀请张钊瑜共饮。
这倒不是霍克嗜酒成性,而是镇子外的普雷里多格河也被北方联邦军投尸污染了,想要获得干净水源只能去更远,没有被污染过的上游取水,想喝水反而不如直接喝酒来得方便。
梁耀把张钊瑜安排给霍克当副官肯定有加强对墨西哥民兵旅控制的想法,不过霍克并不讨厌这个才二十六岁的年轻人,两人的相处反而十分融洽。
霍克是一个有着比较清晰自我认知的人,他知道梁耀最忌讳的是他的手底下再出现一个和他本人一样的人,喜欢把军权牢牢抓在手里。
他也清楚自己在美洲共和国这套权力体系中的地位。
梁耀施行的种族政策比较宽容,他本人对华人,印第安原住民,扬基人,迪克西人,墨西哥人也能做到等而视之,把水端平。
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白人代表的地位都是平等,不同的白人代表在梁耀构建的这套权力体系中亦分为三六九等,占据不同的生态位。
第一等是加利福尼亚开天辟地时期跟随梁耀立下显赫功劳的白人盟友,下属以及合作伙伴。例如弗里蒙特,萨特,罗宾逊,葛文,斯特劳斯,科尼等人。
这一等白人基本上都已经和梁耀本家或者伍、潘等华人豪族联姻,这一等白人位居西部核心统治阶层。
第二等则是虽远离政治,但在其他领域发光发热,依旧非常为梁耀所倚重信任的白人。这些人的政治地位或许不高,但社会地位和名望未必比上一等的白人逊色。
其中代表有沃尔特,诺贝尔,马丁,以及活跃在东部政商界的大西洋铁路公司董事长盖瑞特,美洲银行东部地区负责人琼斯。
第三等则是内战爆发前夕,不想在南北之间站队,投效西部的白人政治家族,比如俄亥俄州的政治世家科温一族。
第四等是在淘金时期就开始为梁耀服务,但由于道德品质败坏,以及其他污点难以获得梁耀绝对信任的白人。
这一等的代表就是他霍克本人以及斯坦福。
第五等是第二次美墨战争期间,并入领土上的墨西哥豪族。
霍克一生中最后悔,最难以释怀的事情是当初波士顿公司淘金受挫,最困难的时候,偷了公司的黄金,加入布兰登的劫匪团队。这件事是他身上最大的污点。
霍克的另一名淘金伙伴马丁几乎是和他在同一时间离开的波士顿公司,前往内华达的黄金湖淘金。
不同的是,马丁是堂堂正正地离开,没有带走任何公司的财产。因此尽管后来有传闻说马丁之所以能在内华达严寒的冬天中或下来,是因为他吃了同伴的尸体。
但这些捕风捉影,难以证实的传闻并没有影响到梁耀对他的信任。
这次梁耀将牵制并寻找北堪萨斯北军偏师的机会交给他,霍克是心怀感激地,他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洗刷昔日的耻辱,坦坦荡荡地为自己搏出一片天地。
墨西哥人不是非常优质的兵源,墨西哥民兵旅的民兵虽然很多是从前墨西哥政府军中择优挑选的,却很难称得上是一支劲旅。
如果没有从正规部队调拨来的华人军官,只靠那些歪瓜裂枣的墨西哥裔军官,恐怕很难将墨西哥民兵旅完整地从普拉特带到诺顿。
“霍克将军,根据那些北佬留下的蛛丝马迹,屠戮洗劫霍顿镇的联邦军人数不会少于五千,他们不仅有大量的骑兵,还携带有重炮。”张钊瑜泯了一口果酒润了润喉咙后说道。
“规模如此庞大的北佬大军,以我们区区一个民兵旅,恐怕难以应对。我们应该尽快将这一消息告知103旅第2团,第3团的友军,向他们寻求支援。”
根据诺顿镇的情况和北军在附近留下的痕迹,张钊瑜对他们即将要面对的北军偏师有了更清晰的认识和了解。
五千人以上的人数和情报局,侦察兵给他们提供的敌军信息出入很大,张钊瑜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能骗过他们的侦察兵和情报网,携带重炮成建制地出现堪萨斯、内布拉斯加交界处。
这支北军偏师绝不仅仅只是残忍那么简单,残忍,毫无人性只是这支部队的其中一面。
只是除了情报所提供的缅因旅之外,在北军的作战序列中,还有哪支志愿旅会出现在这里
张钊瑜盘坐在草席上,他放下酒杯,掏出笔记本,根据笔记本上记录的联邦军部队番号进行逐一比对。
但从头比对到尾,张钊瑜仍旧没有任何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