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蒋毅就轻手轻脚的爬起来,出门前回头看了眼还睡着的人,小心的把门虚掩,迅速赶到村里的田垄上。
村里人在农忙的时候会相互帮忙,算是互惠互利,否则就凭一家几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蒋毅以前也跟着去过几次,不过蒋文善吝啬,唯恐别人占了自己的便宜,多数时候都让蒋毅自己一个人收,和村里人的关系并不十分紧密。
蒋正义的地位置很好,地里金灿灿的看着十分诱人。
凡是聚族而居的村子都有不成文的规矩,秋收的时候地里的东西不收尽,村里没有能力耕种的鳏寡孤独都能来捡地上掉的稻穗,不多,却勉强能糊口。
在这群人中,蒋毅格外显眼,他不好意思受关照,闷不做声的拿着镰刀,跟在其他人身边收割。
一开始还有人拦,后来大家就不说话了,没人嫌帮忙的人多。
秋收时节,蒋毅每天早出晚归,白天割稻谷,傍晚混在一群老弱妇孺中间低头捡稻穗。
有几个胆大的小孩子常常跟在他背后笑话他跟女人孩子抢粮食,蒋毅不做声的弯着腰捡地上零散的稻穗,每天都只捡一小篮,捡够就走,不抢别人的口粮。
萱娘坐在门边发呆,最近蒋毅似乎很忙,一天都看不到人影,晚上回来总带着些吃的,有时是野兔,有时是鱼,每天都少不了果子。
知道的说他进村干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上山下海呢。
柴火不易积攒,萱娘白天没事干就钻到附近的树林里捡柴火,冬天快到了,也不知道今年会怎么样。
到地里干活会管一餐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蒋毅看见坐在门边的人心里很不安,总觉得自己在外面吃了饱饭回来很对不起她。
萱娘哪里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笑眯眯的拉他去看自己今天捡的柴。
其实她捡的这些看起来多,根本不够用,蒋毅笨拙的夸她做得好,被夸得人还没说话,他自己先红了脸。
几天的相处让萱娘明白了眼前这个看着十分健壮的男人,其实不比自己大几岁,也不怎么会与人打交道,有时候迟钝得让人头疼。
她笑着应了蒋毅的话,满脸写着得意,像做了好事的小狐狸,迫不及待的等着夸奖。
蒋毅把拎了一路的果子递给她,吭哧吭哧的忙着在屋里起火堆。
他现在很肯定萱娘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她根本不知道在村里要怎么生活,不认得野菜野果,不会做饭,也不会生火。
每天都生篝火很奢侈,尤其是对处于现在这个境地的蒋毅而言。
他知道自己应该尽可能的储藏柴火和粮食,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冬天,可萱娘看起来那么柔弱,要是不点火,他怕萱娘会冷。
点上火,趁萱娘在屋里吃东西的功夫,蒋毅快速走到屋后,脱了衣裳跳到河里开始冲洗积攒了一天的汗水。
洗着洗着他忽然想到似乎没见萱娘说要洗澡,就算这里没人,她也不可能大白天跳到河里洗澡,难道她一直都在忍着?
蒋毅皱着眉看向闪着微弱火光的屋子,自己做的还是不够。
萱娘已经学会苦中作乐,照这么吃下去自己肯定能比原先更瘦,到时就算去了别家也一定能一枝独秀。
她正盘算着等这边风头过去,自己应该往什么地方跑,忽然听见蒋毅说话。
“你洗澡了吗?”
这话有些耳熟,萱娘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过去,眉毛狠狠地挑了一下,抓着果子的手都有些用力。
她歪着头,一副没听懂的样子。“你说什么?”
刚才这句已经用尽蒋毅所有的勇气,他不好意思得别过头,支支吾吾的说“我可以帮你看着人,你不用害怕。”
亏她刚才还以为他是好人呢,这会儿就暴露本性了。
萱娘心中不耐烦,脸上却受宠若惊的笑了,“这怎么行,你忙了一天,怎么能让你为我的事费心。”
蒋毅面红耳赤的背过身,紧紧抓着自己刚换下来的衣服,他背对着把自己的衣服递过去。“你没有换洗的衣服,先穿我的吧。”
萱娘一挑眉,没想到啊,你还挺会玩。行吧,那就陪你玩玩。
两人前后脚来到河边,萱娘只看了 一眼,蒋毅就很自觉的转过身,坐在树后,低下头闭着眼。
他本意是为了让萱娘放心,可闭上眼才发现这样似乎不太好。
闭上眼睛后耳朵似乎变得更灵敏,他能听见衣服摩擦的声音,能听见缓缓走入水中的声音,水流声中掺杂了别的声音,像是水落在人身体上的声音。
明明刚才自己才洗过澡,都是一样的声音,蒋毅却不自觉的红了脸,不受控制的开始在脑海中想象此时的场面。
月光皎洁,她又生得那样白,在清澈的水中,像莲藕一样甜美,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河中萱娘动作迅速的把自己洗干净,静静的等着蒋毅过来,可等了半天他都没反应,在树后做得那叫一个板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睡着了。
萱娘有些疑惑,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又泡了一会儿,确定他没有在这里的意思后,萱娘慢吞吞的穿上衣服,跟在蒋毅身后回到屋子里。
她坐在自己这边想,屋里也挺好,至少不漏风。
可她等了很久都没等到蒋毅说话,实在憋不住了想问他到底什么意思,蒋毅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俨然已经睡熟。
呆呆的坐了半天的萱娘不可置信的看向睡在昏暗处的人,眼神十分复杂,他真的只是让自己去洗澡?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萱娘羞愧的在草堆上翻了好几圈,轻轻打了自己一巴掌,真是荒谬,都离开那个地方了,怎么还是忘不了那些事。
冷静下来后,她侧躺着望向睡着的人,心里多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有种活了十几年,第一次被人尊重的感觉。
似乎还是第一次,不用字斟句酌的去猜测别人是不是话里有话,有什么言外之意,直白得让她不敢相信竟然能这么轻松。
这感觉太奇怪了,好像她终于不再是玩物,不是某人豢养的笼中雀,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有些陌生,但好像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