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结束,蒋毅攒了一袋稻谷,托村正帮忙打了米,村正掂量着分量,看了一眼明显瘦了的人。
“俭省点,够你吃到明年开春了。”
一个人确实够了,可现在是两个人。
蒋毅沉默着点了点头,背着二十斤糙米回了草房。
萱娘用柳条编了篮子,摘了满满一篮果子,这两天天气好,晒成果干能多放一段时间。
东西不够,这个冬天怕是不好过,蒋毅沉默的坐在一旁,粗糙的大手搭在米袋子上,不知不觉的出了神。
忽然闻到酸甜的果香,蒋毅怔怔地看向在自己面前蹲下的人,她的眼角眉梢都带着娇俏的韵味,笑盈盈的将橙红色的柿子捧在手心里递过来。
“我好不容易才摘到的,你快尝尝,特别好吃。”
霜降后柿子成熟,香甜得能比得上蜜糖,蒋毅抓着柿子没动作,忽然说“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萱娘脸上的笑僵住,双手抱膝蹲在地上,落寞的摇了摇头。
是她自己说想不起来,不是他拦着不让走。蒋毅在心中暗暗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合情合理的借口,伸出手抹去她脸上不小心蹭到的灰。
他预想着如果她躲开,应该说什么为自己莽撞的行为辩解,可她没有动,只疑惑的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蒋毅稍微弯了弯眼睛,是在笑得模样。他把柿子塞回萱娘手中,提着不算锋利的猎刀站起身。“我出去一趟,中午不回来吃。”
他走后,萱娘揉着酸痛的腿站起来,表情有些严肃。刚才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看见了野兽。
她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思绪从脑子里赶走,坐在屋檐下开始做柿饼。
天快黑透的时候,蒋毅带着一身血腥气回到草房,远远看着像野人一样。
走近了才发现他身上背满野兔山鸡,看样子是进山了。
长宁村处于群山环抱之中,村里有一群以打猎为生的猎户,蒋毅小时候在家挨了打没地方去,就会躲到山里的猎户小屋中休息,一来二去和许多猎户都混了个脸熟,跟着他们学了很多本领。
原本以为这辈子也没机会用上,不想现在居然要靠这个吃饭。
他在山中转悠半天,在多处设下套索陷阱,蹲守许久却只打到这些东西,不免觉得有些羞愧。
蒋毅还在担忧不知该如何交代,萱娘已经一脸惊喜的欢呼起来,兴高采烈的围着他看身上的猎物,没有丝毫嫌弃。
他受宠若惊的放下猎物,挠了挠耳后,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没本事,只打来这些东西。”
萱娘瞪大了眼睛看他,“这样还不厉害吗,那么大的山,这些东西又跑得那么快,你只去了这么一会儿就抓到这么多,要是多花些时间,多去几趟,两间屋子都不够装吧!”
她的惊喜不像假的,把蒋毅夸得都不好意思了,挠着头说自己技艺不纯熟,经验老道的猎户进山一趟不知这些收获。
萱娘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你也说了那是经验老道的猎户啊,你这样难道不算有天份?”
她夸得一本正经,反倒让蒋毅觉得不知所措。
他也曾经给家里带回过猎物,可那时没人觉得他有本事,蒋文善一脸嫌弃的看着地上的野鸡和狐狸,责怪他没能猎到貂。
“一只貂,抵得上地上所有,光会猎这些没用的东西。”
然而此刻萱娘笑意盈盈的说她觉得自己很厉害,让蒋毅心里自豪得说不出话。
可夜里睡下后他却渐生不安,觉得自己是个无耻的小人,仗着她什么都不懂,就这样诓骗她,让她以为自己很厉害,可其实都是假的。
他听着萱娘轻轻的呼吸声,暗自下定决心,入冬前一定要让萱娘过上更好的日子。
之后一连半个月,蒋毅早出晚归,几乎住在山里,忙得根本见不到人影,与之相对的是他日渐沉稳的本事,除去前几天零星的猎物,后面十来天,几乎每天都能带着十几只甚至二三十只猎物回来。
一开始的时候直接挂在身上,后来猎物越来越多,干脆削了根棍子一路担着回来。
小院中渐渐挂满的风干的兔肉、狐肉和鸡肉,兔皮和狐皮洗干净晾晒好,扎成一捆准备拿到镇上售卖。
临出发前,蒋毅挑着担子站在门口。“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这话说得很没有底气,蒋毅不自觉的看着风一吹就要倒的屋子,搓了搓手,希望今天能把这些东西卖个好价钱。
萱娘扶着门看他,笑弯了眼睛,抿了抿嘴说“要是宽裕的话就买一副针线吧,你的衣裳都破了,我替你缝啊。”
蒋毅看着自己四处破口的衣服,再看看萱娘胡乱穿了一身的衣服,刚来时的衣服早就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现在的萱娘根本看不出刚来时白嫩的模样,顶多比村里的姑娘看着秀气一点。
他有种自己没把她养好的感觉。
蒋毅突然放下担子走近萱娘,低头扯着她的衣角摸了一把,然后重重点头转身出门。
刚才有一瞬间,萱娘以为他要动手,吓得差点扭头就跑,幸好自己没动。
她慢慢的松了口气,觉得和蒋毅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让人提心吊胆,他和自己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样的套路对他最有用。
不过她慢慢摸索出一套规律,似乎只要自己笑着夸他,他就会露出不好意思的样子。
萱娘心中暗暗嗤笑,男人嘛,总是大同小异的。
希望他别那么蠢笨,能给自己带回点像样的东西。
天快黑了,蒋毅才步履匆匆的跑回来,手上提着包袱,兴奋得出了一脑门汗。
包袱里东西很多,萱娘要的针线,必不可少的盐,像样的锅碗和筷子,最底下是一套女子的衣裙。
萱娘怔怔的看着衣服,又看了一眼忐忑不安的蒋毅,心中五味杂陈。
她忽然明白了蒋毅出门前的动作,他想给自己买一身差不多料子的衣服。
这些就是他今天买的所有东西,他为他们的生活添置了必不可少的东西,却吝啬给自己买一身衣裳。
“我又没让你买衣服。”
蒋毅摸了摸她身上的衣服,又摸了摸新买的那身,感觉还是没有她身上的软,他有些气馁,却理直气壮。“可是你没有换洗的了。”
一个不宽裕的人,却舍得为自己买衣裳,比他穿得还好,他会图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