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走就走,四个人兵分几路。蒋毅把所有能卖钱的东西全都整理好搬到院子里,崔磊整理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药材,南枝忙着打包穿用的行李。
李萱娘绕着屋子走了一圈,默不作声的把墙角的棍子拿出来。
“这一去未必还有回来的一天,你们自行选择,是跟着我走,还是自谋生路。”
南枝第一个不同意,她紧跟在李萱娘身边。“姑娘在哪我在哪。”
崔磊本就无处可去,自然也只能跟着李萱娘。
这番话说起来似乎很多余,可毕竟崔磊还算不上真正的自己人,尤其他和陆九瑛还有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小心点比较好。
东西都收拾好了,崔磊却担忧的看着屋里还睡着的孩子。
“就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我留了水和果子,够他吃两三天。”
“两三天之后呢?”
李萱娘道“那就是他的命。”
村里人不会真的不管这个孩子,知道他丢了一定会尽快上山。
李萱娘不打算让蒋毅再次面对亲友的指责,她可以不在乎他们的感受,与他们针锋相对,可对蒋毅来说,村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认识的人,这是他已经回不去的故乡。
可故乡之所以成为故乡,就是因为这里有你从小到大所有美好和不美好的记忆。
李萱娘以己度人,不愿让他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四人摸黑下山,到半山腰的时候果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大群人叫嚷的声音,话里话外都在说蒋毅不是人,竟连一个几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李萱娘暗暗握住蒋毅的手,几人在夜色的遮掩下悄无声息的溜下山。
真正离开长宁村的地界后,蒋毅的背都比原先挺直了很多,沉重的看不见的枷锁似乎被遗落在山上,没有跟着他离开。
他们步履蹒跚的在夜色中行走,没有人回头,这个地方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地方。
出了长宁村一路向北,越过两条河和一座不算高的山,他们到达了谁都没来过得地方。
进城前一天,几人坐在河边篝火旁,开始为自己的过去寻找一个像样的故事。
蒋毅和崔磊不必说,他们都有正儿八经的身份,李萱娘和南枝就稍显尴尬。
虽然已经赎身,但籍契上终究不大好看。
李萱娘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幸好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崔磊也被李萱娘的举止说服,他没法接受别人是妓子,可这样的身份放在李萱娘这个人身上,似乎又合情合理。
“我们今后得想些办法谋生。”
李萱娘一路上提过多次,让他们好好想想自己能做什么,从没催促过他们说出个一二三,如今城门近在咫尺,这事已经拖无可拖。
蒋毅道“我只会种地,不然还是种地吧。”
李萱娘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看向崔磊。
崔磊沉思片刻,道“我学艺不精,还只是个学徒,不敢给人开方子。就治治跌打损伤吧。”
目光落到南枝身上,她一本正经的说“我会梳头,还会上妆,我可以做梳头娘子!”
问了一圈,李萱娘满意得点了点头,其实问他们这个,并不是真的要他们完全自力更生,是想他们都对自己将来的生活有些期待。
他们身上所有的钱全都加起来也不过二百一十五两,说起来已经算很多,足够一个四口之家过十年。
可如果把房宅田地的钱算进去,就很不够看了。
一亩良田的价格要几十贯,宅子少说也要几十贯,这样折算下来,手上这些钱刚够他们置办下勉强生活的产业,可总不能真的坐吃山空。
找到一个能够维持四个人生活的正经营生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想要挣钱,最快的方式就是做生意,可先不说经营什么,铺面也要花钱。
桩桩件件算下来,手上这点钱实在捉襟见肘。
其余三人只知道李萱娘手上有一笔钱,却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更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用。
三人的目光都落在李萱娘身上,四个人都不知道做什么好,只是他们都习惯了听李萱娘安排,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思索许久,李萱娘道“明天先进城看看,打听打听城里的房子多少钱,再看看周围有没有良田出售。”
到了半夜崔磊睡不着,翻了几次身,看见蒋毅坐了起来。
他们一直都是轮流守夜,没想到他竟然还醒着。
两个男人虽然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却很少单独交流,多数时候都由李萱娘从中调和。
“你怎么不睡?”
蒋毅回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李萱娘,用身子挡住她,扯了扯衣服把她盖得严实一点。
夜里风大,稍不留神就要着凉。
“睡不着。”人一旦心里有事就容易惊醒,蒋毅已经醒了三次,再也睡不着,干脆坐起来松松筋骨。“你怎么不睡。”
崔磊叹了口气,直截了当的说“我也睡不着。”
前路迷茫,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原本他以为进城当个药店学徒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谁能想到后面会发生那么多事情。
两人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崔磊好奇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鸨母逼她嫁人,她不从,跳到水里,被我救上来了。”
原来如此,崔磊若有所思的看着蒋毅,这人看起来话很少的样子,没想到还有这种好福气。
李萱娘虽然出身稍差,但为人爽利,说话办事都自有章法,和她相处久了没人不喜欢她。
“那你”崔磊还想拉拉家常,蒋毅却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看得人毛骨悚然,崔磊小心翼翼的问“我说错什么了?”
蒋毅皱着眉毛,一本正经的看着他,半天才吐出几个字。“你好吵。”
崔磊一口气差点噎死自己,行,你话少,你有理。
蒋毅回身躺下,侧身挡住身后崔磊的视线,小心翼翼的掖好边边角角,省得李萱娘夜里吹风受凉。
崔磊无奈的叹了口气,认命的坐在火堆旁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打哈欠,幸好是最后一晚,不然他非得让蒋毅给个说法不可。
有娘子了不起啊!他将来也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