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栈里住了三天后,李萱娘基本摸清了城中热闹繁华的地方,出门前给崔磊和南枝一人拿了一贯钱,这都是她昨天特地去换的。
“出门在外,身上没有钱傍身就觉得气短。你们拿着这些钱也不用觉得不合适,给你们了就是让你们花的,只要不吃喝嫖赌,做什么都行。”
南枝的眼睛噌了一下亮了“这里也有小倌吗?”
“听说有,不过我不知道在哪里,而且你手上的钱大概也只够在厅里喝杯茶。”李萱娘道。
“这有什么,我可以先打听打听谁是头牌,等攒下钱再去找他。”
崔磊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她们在说什么,脸色瞬间就变了。“有什么可去的。”
安顿好像个小的,李萱娘和蒋毅去了牙行。
牙行是为买卖双方说和,做保,并抽佣金的地方。
他们在官府挂了帖子,按律法纳税,也叫官牙。
牙行一般是父子更替,世代相传,在本地具有相当的威望。
田宅铺面、货来物往都是牙行的买卖,就连富贵人家雇佣的奴仆杂役也都要经过他们的手。
经年累月下来,便掌握着城中大大小小的隐秘事,便是太守也不敢小看他们。
牙行的门头上挂着荣宝斋的匾额,不知情的恐怕会以为这里是古玩店。
陆家在此经营已经四十多年,东家陆让年近不惑,接手荣宝斋刚满四年,年富力强,将本就荣耀的荣宝斋经营得蒸蒸日上。
这日陆让和往常一样来店里视察,他年纪不小,身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陪着巡视的掌柜不敢说话,弓着腰跟在边上。
店里前两天做亏了一单,陆让不是个严苛的东家,却也丝毫不手软,赏罚分明,掌柜的战战兢兢的跟在边上,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让他加再一起算账。
陆让眉宇间酝酿着风暴,他就是在这个时候看见李萱娘的。
门边突然出现一个姿容艳丽的女子,神态恣意,眼波流转间天然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风情,能在第一眼就牢牢抓住男人的眼睛。
她淡淡的扫了一圈店里络绎不绝的人,目光从陆让身上划过,没有丝毫停滞。
“劳驾,我想找间房子。”
“这位姑娘,哦,不对,娘子,要租还是要买,想看什么样的房子?”
“要买。四间房,位置要好,不要太偏僻,不要陈年旧屋,院子要宽敞些,要能种菜。”
条理清晰,有详有略,是个有谋断的女子。
陆让不自觉的靠近了些,站在不远处,目光落在账本上,耳朵却悄悄竖起来。
伙计忙把符合条件的房子都挑了出来,舌灿莲花的介绍起手头的这几间屋。
陆让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这都是多年卖不出去的旧屋,虫啃鼠咬,只剩个空架子。
这也是牙行的惯用手法,先夸得天花乱坠,再说这套最好的没有了,领你去看最难卖得房子,然后看几套不合你要求的,折腾一通才会带你去看合适的。
这种事情平常陆让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天,他站了起来,拿过伙计手里的册子,随手翻了几页。“你看看这几间怎么样。”
李萱娘还纳闷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男人,就听见旁边的人喊他东家。
自己这单生意不大,怎么也轮不着东家亲自出面,李萱娘左右看看,发现别人都在看这里,自然而然的冲着陆让笑起来。
“这几间看着倒是都好,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陆让爽朗一笑,把册子扔给伙计。“姑娘快人快语,真是干脆。”
这种话别人不是没说过,可陆让怎么就觉得今天听起来这么顺耳。
李萱娘今天特意梳了已婚的发髻,陆让却还执意叫她姑娘,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另有图谋。
李萱娘不是不知道自己这张脸有多招人,对于陆让的反应不仅不觉得奇怪,甚至觉得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我这单若是和东家谈,不知道东家能让我几分利?”
掌柜抽了口气,这种话还从来没人敢当着陆让的面说,怕被他当场撕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陆让今天心情特别好,左右看了一圈,点了个最老实本分的伙计给她。“你有什么要求就和他谈,价钱好说。”
说完陆让站起来,深深地看了一眼一直很防备的看着自己的蒋毅,眸光闪了一闪,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掌柜的捡回一条命,让伙计好好招待李萱娘,自己忙不迭的回账房想办法捞自己。
跟着伙计看了两天,李萱娘才选定了离集市两条街的房子,是个只有一进的小院子,却有四间房,背后有三分地,刚刚好满足李萱娘提的所有要求。
伙计说,这样的屋子原本最少也要五十贯,可东家发话这单生意不挣钱,权当交个朋友,四十贯挣个本钱就给了李萱娘。
为这,李萱娘还专程去了一趟荣宝斋,想当面向陆让道谢,谁知不巧,那天陆让没去店里。
“这么不巧啊。”李萱娘淡淡笑了,把一盒城中最有名的文思斋的点心交给掌柜。“一点心意,还请掌柜的帮我交给东家。”
掌柜的推拒不得,只好硬着头皮收了下来。目送李萱娘离开后,提着盒子进了账房,陆让坐在里面闭目养神,听见动静睁开眼睛,看着他手里的盒子有些诧异。
“李娘子说只是一点心意,请东家不要推辞。”
“出去吧。”陆让捏了捏鼻子,拿起看了一半的账本,继续看下去。
掌柜的提着盒子站在一旁,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放下。”
掌柜如蒙大赦般将盒子放在边上的小几,脚底抹油的出了门,还不忘把门带上。
陆让的目光渐渐从账本转移到盒子上,文思斋的点心家里常年都有,可他从来没尝过。
他不是个喜欢甜食的人,总觉得那种东西甜腻腻的,太小女人了。
不过倒是很像她能想得到的路数,陆让的嘴角不知何时多了一抹玩味的笑容,淡淡的,稍纵即逝。
账本上的字开始乱动,陆让的看不下去,目光在此落到食盒上,文思斋对她来说应该挺贵的,要是直接扔了好像不太好。
有点麻烦。
陆让已经很久没觉得世上还有这么为难的事情。
只不过是一碟点心而已,至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