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万氏,再是陆避,李萱娘对陆让的印象从一开始的有为商人变成色中饿鬼让人恶心得受不了。
原本说定明天要去看铺子,这会儿也没了心思。
临安城中荣宝斋一家独大,若是想绕过他们做生意,只怕很困难。
可陆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有点问题。
如果有的选,李萱娘根本不想再找荣宝斋合作,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就是再不想,也得咬牙赔笑。
没办法,谁的权力大,谁说了算。
别的不说,开店涉及的一系列事,如何到官府登记,如何规矩经营,都是暗中的门道,若得罪了陆家,只怕他们在临安也没法生活。
正是因为这样,李萱娘才不得不忍耐下来。
好不容易等陆避逃也似的出门后,李萱娘面无表情的把杯子打落,清脆的破碎声惊动屋外的人,南枝来到门口。“姑娘怎么了?”
蒋毅关上门,绕过碎片来到李萱娘身边。“要不要天黑了我去打他一顿。”
李萱娘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以为这还是在村里吗,别说这是陆家的公子,就算是路边随便一个人,要是人家去报官,你怎么办?
“算了。”李萱娘面色不善的看着地上的碎瓷片,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平静下来。“刚才看得那些,有你满意的吗。”
他们今天出门,不单为了看自己的店面,也为了打听书影的事情。
打听了才知道,那家人深居简出,收留书影就是为了让她生孩子,可他们还不知道书影不能生。
要是知道书影不能生,还不知道会怎么对她。
按蒋毅的意思,给她几两银子,叫她回家就是,李萱娘却不赞成。“她本来就无枝可依,你现在出现英雄救美,怎知她不会对你一见钟情,非你不嫁。”
蒋毅忙不迭的摇头,连连摆手示意自己绝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
李萱娘自然是信他的,可有些事光有信任不够。
如何将书影平安,且不拖泥带水的送走是个问题。
除了书影的事,他们今天还去看了将来要开店的位置。
要是按蒋毅的看法,其实不必着急开店,急匆匆的投进去这么多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回来,还不如先做点别的,攒一攒钱再说。
“我还是觉得慢慢来比较好。”蒋毅道。
他的顾虑李萱娘不是不明白,可心里就是憋着一肚子气,好像要是不这样就不能证明自己和陆让没有关系。
因为这张脸,她受尽偏见,人们总是看见她第一眼,就认定她是个会勾引人的狐媚子。
她的确因为容貌得到许多好处,可她得到的坏处和好处一样多。
以往她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可现在她会因为别人的非议而坐立不安。
也许和她已经脱籍有关。
她总想忘记过去的事情,可那些人的眼神却时时刻刻提醒她,她依然是美心。
“我知道,可是地里的东西一时半会儿还上不来,要是不做点什么我心慌。”
蒋毅拉住她的手,镇定道“万事开头难,慢慢来吧。”
也不知怎么的,明明蒋毅和温柔似水一点关系都没有,李萱娘却奇异的在他这里找到安心的感觉。
她将头靠在蒋毅身上,长长的出了口气,仿佛要将憋闷的心事全都吐出来。
暂时歇了做生意的心思后,李萱娘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和平静,整天就是吃喝玩乐,似乎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值得焦虑。
她不急,自然有别人急。
李萱娘一开始就说了要置办好几样产业,现在买了宅子,田地,却看了铺子就没有下文,焦二以为自己哪里不小心开罪了她,还主动上门赔礼道歉。
李萱娘只说自己还没想好要做什么营生,要想想再做定夺。
眼看到嘴的肥肉却突然飞了,焦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迭声的说这么好的价钱可不常有,要不是东家格外关照,就是自家实在亲戚也没有这种价格。
他这么说原本是想催着李娘子下定,谁知李娘子却面色一变,疾言厉色道“你这话说的像我占了他的便宜,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你们要是觉得自己吃亏,这桩生意我看就算了。”
被赶出来后,焦二在门前抓耳挠腮的愁了好久,一拍脑门,害,这是东家的客人,他只管找东家说就是了。
陆让听了之后沉思许久,让焦二先回去。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很显然和自家人有关系。
他不想兴师问罪,却很难不感到疲惫。
这已经不是万氏第一次凭借自己的一点猜想,做出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幸好李娘子是个有主意的人,否则只怕真要被她弄回后院,到时候见面才真正尴尬。
当年与万氏成亲的时候,陆让是城中出了名的风流贵公子,常年流连于秦楼楚馆,整日眠花宿柳,却没一个人敢指责他。
无非是因为他在经商一事上颇有天分,十几岁上便凭借远超常人的犀利目光做成好几单大生意,因此父亲从未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
只要求他在娶妻后收心,自此修身养性,不要再流连于烟花之地。
陆让听从家里的安排娶了万氏,刚成亲的时候有过一阵蜜里调油的日子,可他很快就觉得乏味,悄悄去见了两次相好的,被家里发现后跪了祠堂,自此后他便像换了一个人,正儿八经的过起规矩的生活。
然而万氏却不知怎么想的,竟觉得他这样会显得自己是个妒妇,只要他的眼神在谁身上落得久一点,就张罗着把人弄回来。
因着陆家的身份地位,被看上的女子少有不从的,又看万氏说话一团和气,稀里糊涂的就进了门,然后全都住在那个院子里,成了会说话的画眉鸟,却鲜少能见一面传闻中的陆老爷。
常年在商场沉浮的男人渴望在回家后能看见一盏暖灯,和一个志趣相投的可心人。
可陆让回家时,却常常听见万氏贤良的声音,叫他不要冷落姨娘,要雨露均沾。
每每这时,便是陆让有再多柔情也无处释放,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她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怎么就成了泥塑的菩萨,她的慈悲心肠为外人所称道,却令陆让吃尽了说不出的苦头。
没人会相信看起来鹣鲽情深的陆氏夫妇,同处一室时竟无话可说。
他们不像夫妻,像东家和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