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不理会身后的兵伢子呼喊,推着车脚步根本不停,从巷子口往集市大街上跑。
“你站住,你不把话说清楚不许你走.....”
二妞就这么追着小摊,从巷子口又跑回不久前坐着的医馆长街。
“你当我们乐意打仗吗?你当我们兴师动众就为了夺你们这城池?殿下受多少罪你知道吗!你家主君干的好事你知道吗!”
青涩少年面庞上添了些执拗,脸颊都气红了。
“什么都不知道还理直气壮颠倒黑白....你不准走!你把两只粽子给我,我今天偏要吃!就吃!”
“啊呀,辽渭的兵当街抢东西了——”
大娘带着哭腔尖声喊,惊恐之下索性把最担心的事也喊出来了。
“....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啊!”
“!!”
二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大娘,充其量只是伸手扶了扶载着粽子的小摊车,不叫人走。
听见这话顿时又委屈又恼火!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头顶巷子和街道二楼的窗子砰砰砰全打开了!
一抬头——
长街集市二楼住着的百姓们顿时炸了锅!
“果真是辽渭进城的兵....他们进城杀人了?!”
“这是——抢钱呐!”
“杀人了快来人啊——”
“老天爷,救命啊!”
“就是辽渭的兵,竟然敢当街杀人.....”
“早知道咱昨夜也跑了,是谁说的他们从归云郡来没伤百姓?这不是害人嘛!”
“这可怎么办,咱们如今怎么逃啊!杀人了!”
“我刚才都听着呢,就是这个兵伢子当街抢东西,还说什么殿下....妈呀,难道是太子叫他来的?”
“不能吧,太子叫兵伢子出来抢粽子?那能值几个钱?”
“我听的真真的!”
“啊呀,那下回岂不是要抢到咱们头上来——跑啊!”
“快,收拾东西跑啊!”
“怎么了?跑什么?”
“你还不知道?辽渭的兵当街杀人抢钱了!”
“啊!”
“......”
二妞抬头望着无数从窗口里伸头出来的百姓们,耳边听着一句句惊慌唾骂,以及收拾细软下楼跑动的声音,脑袋嗡的一声。
心里只剩下一句话——
完了,闯祸了。
他的手像被火燎了一样从小摊车上收回来,在众多唾骂中喃喃解释:“我只是想买粽子,我没有要杀你,你快说.....”
卖粽子的大娘举起放着十几个粽子的笼屉,狠狠往二妞头上砸:“叫你拦路,叫你拦路!”
“呃!”
二妞哪儿敢还手,头顶还有不少百姓看着呢。
就这么生生挨了几下,脑袋闷疼,发丝上都挂着黏糊糊的糯米粽叶。
他没有躲避大娘的抽打,只是慌张拽住大娘衣袖:“你快告诉他们我没有抢你的,更没有要杀你,我只是来买粽子.....你快说啊!你说啊!”
“你还拽着我——”大娘也惊慌甩着胳膊,仰头喊,“救命啊,街坊四邻下来帮一把,杀人了.....”
“......”
满街的吵闹,再加上突然跑动着要出城的百姓们,很快就惊动了更多的人。
场面就此收不住了!
医馆紧闭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几道身影前前后后的跑出来查看情况。
宋祈乐正在其中,他一出来看着大街上四散跑动的百姓们,又听着什么辽渭的兵杀人了快逃命,也傻眼了。
原本就已经拒绝提供药材的王馆主看见这一幕,顿时脸色阴沉下来!
“我说什么来着,原还为拒绝你宋氏有些愧疚之心,如今看来愧疚也不必有,你走吧,老夫也要携一家老小逃命去了!”
“王馆主,这都是误会,这一定是误会!”宋祈乐转身拽住要进医馆的人,语气急促解释着,“我们的兵将绝不会伤害百姓,我们是——哎!”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医馆几个小厮连推带搡的赶出门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宋祈乐看着这一幕急的汗都要下来。
他避开来往跑动的百姓人群,奋力往中间挤,很快就瞧见跟着他出来的小兵,这会儿正拽着一位大娘的胳膊不撒手。
“住手!”
“......”
另一边。
梅淮安跟陈香饭刚吃了一半,就听外面来了快速的脚步声。
“殿下,殿下!出事了.....”
————
烈日当空。
归云城的城门紧闭,所有收拾好细软的百姓都挤成一团,看着长街正中间挥鞭抽打兵伢子的人。
那就是.....太子殿下?
梅淮安握着马鞭的手竭力忍着不颤,看着被押到他面前跪地的二妞,沉声质问:“你还不说实话!”
“啪!”
第三鞭子落下,抽在二妞后背上。
二妞已经很久没掉过眼泪了,这会儿红着眼眶咬牙忍着。
他双膝跪地两手都被绑在身后,一鞭子实打实抽下来,后背连带臂膀都是火辣辣的疼。
“我说的就是实话,我没抢东西,更没杀人!”
“......”
梅淮安自然知道二妞不会做这些胡来的事,可他没办法。
眼下归云城里所有百姓都慌了神,被拦截在城里只等着看他的态度。
此事说到底是由二妞引起的,尽管再心疼也还是....不打不行。
陈香他们都在边上站着,忍不住替李二牛说话——
“殿下,这件事一定有隐情,二牛年纪虽小却不是个有歹心的人。”
“是啊,殿下别打了,饶他这回吧!”
“李二牛你认个错啊,快!”
“......”
二妞跪在地上,汗水从额角滑到下颌:“不认!我没做过的事死都不认!”
旁边空地上摆着凳子,卖粽子的大娘正坐在凳子上看着这一幕。
她打人的时候是惊恐所至,只想着逃离,眼下走不了了就更惊恐害怕,坐在凳子上止不住的发抖。
周围无数百姓都围在长街上看着,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还没问过缘由就先甩了兵伢子三鞭,看来太子殿下当真不知此事.....”
“不是说杀人了吗?到底谁死了?”
“哪儿啊,都是卖粽子那老婆娘瞎喊,地上也没见血迹。”
“这话刚才怎么不说,把咱吓得.....”
“哎,你们知道殿下为什么甩那兵伢子三鞭吗?”
“听闻是辽渭大军的行军令,不许欺压恐吓百姓,违者势必重罚,要情况属实还得砍头呢!”
“砍...砍谁的头?”
“自然是砍欺压百姓的人,我瞧着中州兵将都是好的,但辽渭的人什么样咱可就不知道了,也不知辽渭两州如今是不是真听太子的话.....”
“我听人说小太子是被辽渭胁迫的,否则中州和咱们一向交好,怎么会领兵来夺占城池?”
“哎,还有人说是....骗了中州的钱财,不知真假。”
“这话你敢说我可不敢听!”
“嘘,要开始审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