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淮安抬头看了一圈百姓们,攥了攥鞭子转身望向大娘。
跟大娘说话的时候他把鞭子丢到旁边地面上,嗓音比面对二妞的时候温和不少。
“无需害怕,你把事情原委跟本君说清楚,只需实话实讲,若是当真受了委屈....本君绝不姑息,一定为你讨个公道!”
这话是说给在场所有百姓们听的。
“......”
大娘壮着胆子抬头飞快看了一眼,又慌张低下头,似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边跪着的二妞委屈极了,强忍着眼泪喊:“你说啊!我根本没抢你任何东西,也没动你一根手指头——”
“你闭嘴!”梅淮安转身呵斥一声。
宋祈乐瞥了一眼对面的药馆,能瞧见王馆主和小厮们也在望着这一幕。
他倒了杯凉茶端到大娘身边,嗓音平和:“大娘,您喝杯凉茶歇一歇,手下小兵不懂事惹您生气了,殿下回去还会教训他,您消消气。”
这种时候不能一味寻求真相,重点是得处理的叫百姓们没有一丝不满。
世间的事本就没有绝对公正,为了形势安稳,往往需要一些人受委屈。
而今天的乱子,就注定要让跪地的小将受委屈了。
“哎....”大娘看着眼前给她端茶的年轻人,心底不由得生出好感来,“多谢,多谢大人。”
她不知道眼前人是什么身份,但这样的相貌气度绝不是普通人。
宋祈乐察觉大娘对他的态度还算和缓,没有刚才面对储君时的胆怯,于是就转头看了梅淮安一眼,示意让他来问吧。
梅淮安也知道自己此刻做不到心平气和,刚才‘温和’嗓音也全是装出来的,实际这会儿火大的很,当然这火气不是冲二妞。
他索性点点头,任由宋祈乐问话。
宋祈乐单膝跪地的凑到大娘身边,轻声问——
“大娘,您的小摊车在那里放着,钱匣子检查过没有?您瞧瞧少了多少钱,好叫这不懂事的小兵赔给您。”
这话听着就叫人舒心,周遭百姓们不住点头!
甚至还有人小声喊:“林老婆子,你快去看看少了多少钱啊。”
“......”
喊话的是认识的人,林大娘羞愧摇头:“今天出摊出的晚,到现在也就卖出了四只粽子,总共二十文都在我身上揣着呢,没...没少。”
呼。
这话说出来直接叫梅淮安松了口气,如此就能证明二妞没抢钱了!
二妞抬头看了他安哥一眼,眼眶还是红的:“我没有抢钱,我都说了我没有抢.....”
“你不许说话。”梅淮安故意板着脸瞪他。
周围百姓们也是唏嘘声一片,闹了半天根本就没有人当街抢钱啊。
宋祈乐露出一抹浅笑,又问:“没有丢失钱财就好,大娘,听闻您还被这小兵动武打伤了,我是个医师,不如叫我给您把个脉瞧瞧哪儿有不好,您放心,药费让这小兵照十倍的赔给您。”
二妞听见这话更委屈了啊,忍不住喊:“是她打我!我没还手,我一下都没动过手....啊!”
他话还没喊完,梅淮安快走两步抬脚踹在他肩侧,把二妞踹的身子直接歪倒在旁边!
“你身为兵卒自然不能朝百姓动手,这话还用说出来....行军令都背到狗肚子去了!”
当然没用多大力气,二妞被反绑着手轻轻一碰就倒地上了。
这一幕,也是做给百姓们看的。
果然,周围百姓顿时眸光都亮了——
“哎呀,听见没有?”
“是啊,兵卒不朝百姓动手,辽渭行军令里写着呢。”
“战火不殃及百姓,听闻他们还把归云郡里的麦田收了,没嚯嚯咱们的粮食.....”
“有这么好的事儿?谁家出来打仗还能帮着收麦子的。”
“....可这是储君殿下啊,又不是旁人。”
“是咱金昭的天子。”
“那他为什么要来夺咱们西州的城池?分明害中州的是岭南夏氏那群人,他怎么不带着辽渭大军打岭南去.....”
“上面的事儿谁能知道呢,咱们算是无辜遭难...唉。”
“......”
梅淮安把这些话听在耳朵里,垂眼思索着没说话。
那边的宋祈乐又安抚了大娘几句,林大娘也不劳他把脉了。
她摇摇头:“大人不忙,老身没有伤着,刚才是胡喊.....那伢子说的都是真的,他没有出手打我。”
就此,梅淮安心里彻底踏实了。
但周遭百姓们瞬间不满,纷纷叫喊着——
“林婆子你这就不对了,你瞎喊什么叫我们跟着吓成这样!”
“就是啊!人家一没抢你二没打你,你喊的倒是利索,还什么杀人抢钱....”
“我那锅里炖的汤都泼了,算是糟践粮食!”
“我都说了辽渭大军是太子殿下领着的,定然不会伤咱们,咱们也是金昭百姓啊,上面的人要打仗怎么能打到咱们身上.....”
“得了吧,这话你先前咋个不说!”
“原来都是这老婆子瞎嚷嚷,我还以为真是.....”
“中州和咱们从前来往的多好啊,唉,小殿下定是被胁迫了。”
“莫不是看咱们好欺负,打不过岭南就先拿咱燕西出气哟!”
“......”
宋祈乐叫人把散在地上的笼屉都收拾起来,放回小车上。
梅淮安朝陈香使了个眼色,陈香从怀里拿出钱袋子,掏出十两银子塞到林大娘手里。
“啊,这使不得....”林大娘没想到这些人竟然真的会赔她银子,而且一赔就是十两!
要知道,她卖一个月的粽子也赚不到十两银子啊。
(金昭国银两换算:一百文等于一钱银子,十钱银子等于一两。)
梅淮安走到大娘身边,嗓音清冽:“收着吧,就当是本君替他赔你这满地粽子钱。”
笼屉都砸在二妞头上,里面的粽子自然散了一地。
林大娘一听这话就更羞愧了,嗫嗫的说:“殿下,这钱老身拿的不安心.....”
梅淮安却没再跟她多说,只转身看着城内众多百姓们,没有说话。
人群里的喧嚣逐渐停息了,百姓们都静静看着这位兵败后又站起来的少年储君。
等周围安静下来之后,梅淮安这才开嗓——
“今日会有此乱,只因诸位不知本君为何要领兵来夺西州的城池,攻占中州的明明是岭南夏氏,为何如今要把气撒在你们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