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拳头,恨恨道:“大胆贼寇,查出后必当把他们碎尸万段!”紧接着,示意家仆关好门窗,待他们退下后,小声道:“就目前来说,那些江湖人士还控制得住?”他深深地知道,要控制住这些人,钱和权至少要有一样,现在权已经摇摇欲坠,只能指望钱了。
蔡攸道:“至少风云雷电四堂主还是忠心耿耿的!”蔡京在他耳边悄声道:“我儿,速速修书一封,送与金国大元帅——”“父亲的意思是——今夜儿将修书一封,派心腹送过去。”老谋深算的蔡攸当然意会他的意思,这样做,就算大厦倒塌,他们要有现在的权势是不可能了,但不至于一下子潦倒。
蔡攸思考了片刻,迟疑道:“父亲此法虽妙,但儿以为略有不妥。”蔡京问道:“有何不妥?”这个一手培养出来的“得意之作”在政治上的远见令他既骄傲又惧怕。
“若是天塌不下来呢?”蔡攸反问道。
蔡京猛然醒着:“是啊,一招下错,全盘皆输。”多年来政治上敏锐的嗅觉使得他做每一件事都如履薄冰。本来让皇帝退位只是作出垂死抗争的无奈之举,如今来看,他们得好好谋划这件大事了。
“皇帝已经下定决心了——”从袖中拿出诏书后,蔡京继续说道,“太子桓可即帝位。”望着鲜红的印章,蔡攸内心一阵狂喜,因为过分的激动而又接连咳嗽了几声之后,却又觉得精神气爽,身上的病也好了一大半。
蔡攸问道:“那太子知道这件事不?”蔡京道:“目前看来还是不知。皇上派为父全权负责此事。”蔡攸又问道:“那父亲觉得,太子桓此人如何?”
“优柔寡断!”父子二人异口同声道。对于这个赵桓,自从他被立为太子的第一天起,父子二人就开始逐渐控制,『摸』清了全部底细。他的『性』格是这样的怯懦和软弱,以至于身边的内侍对他表现不敬也不惩处,对于蔡氏父子这样的权臣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一件事,说错一句话,仿佛是他们的仆役。父子二人对望一眼,心底里都明白,这样的新皇上位后,如果金兵能够被击退,对于他们权力的巩固和提升是再好不过了。蔡攸依旧有些不放心,补充道:“父亲也知道,世界上有一样让人发生改变,那就是这位太子目前即将得到的东西。儿决定亲自入宫一趟,一来告诉他,二来试探一下口风。”蔡京正疑虑他早上还卧床不起时,蔡攸又道:“我带上水渐飞和淳于雱过去,也可以给这个新皇帝最后的施压。”
他正要走之时,蔡京忽道:“家中没甚要事,云芸也派去寻找你小妹去吧。”小女儿已经失踪几个月了,他初时也没有放在心上,以为只是像往常一样赌气出走。但一个月全府上下都未见,他就已经有些慌了。丛靛自护送完家产回来后,一直在外面寻找,已经扩大到河南河北地面,依旧是一无所获,殊不知蔡娴就住在城中的一个客栈里,只有上官荣、文菁和徐晟三人知晓,其余一概不知。
望着蔡攸坐的马车渐渐消逝在大雪中,这些天愁眉不展的蔡京难得『露』出了笑容。儿子的周密考虑让他第一次有了退居二线的想法,『迷』恋了整整一个甲子的权利或许可以交到这个最信任的人手上了。毕竟,由于他的长居高位,儿子的年纪也已经不小了,到了必须独当一面的时刻了。或许,他应该早点交出这个让人恋恋不舍的东西。想到这里,关于父子之前的斗争,蔡京全部看淡了,他决意像赵家一样完成权力的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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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攸催着车夫马不停蹄,直奔皇宫。下得马车,在两大家臣及一帮家仆的护卫下朝太子居住之地大踏步而来。走到一半,他忽然停住,吩咐一家仆道:“唤事中吴敏入玉华阁等候。”之后,只带了淳于雱一人来到东宫。
蔡攸瞧见赵桓正在来回踱步,很显然也是金兵南侵的消息让他如此慌张。未等赵桓发话,蔡攸率先叩首道:“微臣叩见太子殿下!”
赵桓示意免礼后,蔡攸又问道:“太子有何破敌良策?”赵桓摇摇头,恳切道:“还望太师和枢密院事在国难之时多为父皇排忧解难。”蔡攸心中窃喜,这样懦弱的太子正好为他们所控制。
蔡攸没有作过多停留,很快就匆匆离去。赵桓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兀自惊疑不定。午时刚过,又有小厮通报,枢密院事再次来访。这一次,蔡攸则是开门见山,下跪道:“太子殿下,陛下今日准备退位,将皇位传位与您,此时已在五华阁等候。”赵桓听后,一下子如晴天霹雳般呆若木鸡,脑中也是一片空白。他深深地明白,在此时继承皇位意味着什么,一百六十多年的大宋江山很可能葬送在自己的手里。
太子摇摇晃晃,往后退了几步,几乎要跌倒在地。水渐飞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扶住,在他耳边沉声道:“请殿下移步五华阁即位!”不由分说要驾着他往外走。一旁的小厮喝声道:“大胆奴才,竟敢强带殿下。”
蔡攸对家臣点点头,水渐飞反掌一记,将小厮推翻在地,驾着赵桓朝五华阁而来。
水渐飞为何如此大胆?原来这一切都是蔡攸授意,尽在掌控之中。他离开东宫后去了正殿,对天子谎称太子已作好准备,并劝说晚退位不如早退位,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云云。在他的劝说下,赵佶决定就在今日。接连唤了几个大臣进殿,叫写禅位草诏,却都是推脱不敢。赵佶再次想到宇文虚中之时,蔡攸却道:“陛下,宇文学士文字刻薄,不留情面,不如教吴敏来执笔。”就这样,在他的授意下,吴敏写好诏书,重新召集众大臣,同在五华阁行禅位之事。而蔡攸早就预料到太子不肯即位,特意带着敢作敢为的水渐飞,把太子“请”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