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几步,他们的声音已是越来越近。徐晟寻思着既然一会还是要遇到,不如就直接走过去。
等到叔侄二人的背影呈现出来时,燕青也听到了后面的脚步声,回过头来,诧异的同时却带着几分自嘲。
徐晟更加确信了,是他们二人在林中『迷』路了,抢先道:“燕叔叔,我们也在林中『迷』路了!”意会的文菁在旁边也是微微点头,挤出一副有些勉强的笑容。
燕青问道:“贤侄,你们也是来拜访许老哥的么?”听声音,显然是带着几分不信任。“可不是么?”徐晟苦笑道,“跟着去年走的路线却是不对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燕青望了一眼镇定自若的文菁,心中暗道:“想来他们是刚到这儿不久,不像我们已经困在林中整整一夜了!”徐晟知道文菁定有办法找到出路,想要叫他们一起同行,但又难以明说,只能一时踌躇不决。
文菁轻声道:“既是同路,不妨就同行吧!”一句话之间,就让一切来得顺理成章。由徐、文二人在前面带路,叔侄二人隔一段距离在后面跟着。
由于文菁还没有了解林子的全貌,只能继续盲目地走了一会。这段路燕青却是走过不下于三五遍了,心中狐疑道:“已经证实是死路了,她怎么还往这里走?”果然不如燕青所料,文菁在半路上就发现了不对劲,及时转身走向了另一条岔路。
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徐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暗想:“怎会让菁儿如此棘手?”虽然有这种想法,但看到她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心中即刻就镇定了许多。
又走了几段死路,文菁终于停了下来,心中开始整理走过的路线。徐晟怔怔地望着她,心中忽然有了一种“认真的女孩最漂亮”的感觉。
不久,文菁微微颔首,自语道:“总算是把整个走出的路径推算出来的——去年的时候,却是很容易,想来不少人闯了进去,让师父狠下心来,竟然以六十四卦为基础,排出了这样一个大阵!”
徐晟信服地问道:“何为六十四卦大阵?”文菁解释道:“所谓六十四卦大阵,却和真正的六十四卦没有什么关系,而是由八个单阵一环扣一环地套在一起。只是每个单阵比较简单,复杂度还不及九宫阵,和八卦阵相当。由于有八八六十四种变化,就被人俗称为六十四卦大阵了。”
徐晟似懂非懂地问道:“那意思就是,如果采用沿着一边走的笨方法,要中途拐八次才能出去咯?”文菁道:“没错!但因为这是一个一环套一环的『迷』阵,所以说中途只要有一个地方拐错,所有的都会前功尽弃!”
徐晟心中感慨道:“多亏有菁儿在,不然我们全都得在里面瞎转悠!”后面的燕青虽然还是保持着距离,但也是由衷地佩服。
果不其然,在文菁找到了路径之后,只用了一炷香时间,就远远望见那几间熟悉的草屋。
还未靠近,就有一个人影闪过,伴随着严厉的声音道:“何人前来打扰?”文菁听出是许贯忠的声音,喜道:“师父,是我们啊!”眼前的人影明显放慢了步子,待徐晟看清时,果然是一身灰袍素衣的许贯忠。
许贯忠也看清了四个来人,抚须笑道:“小丫头,你找到出路也就算了,何必还带了三个人过来?”
文菁低下头来,小声道:“弟子有事来请教先生,还望不吝赐教!”许贯忠没有正面回她,而是转向燕青,问道:“燕老弟,是甚么风把你吹来了?这孩子又是谁?”
燕青叹道:“老哥莫要取笑了,我这也是遇到了困难事!”许贯忠似笑非笑道:“那让我猜猜,和小丫头说的是不是同一件事?”燕青无可奈何地微微点头。许贯忠这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请到寒舍一叙!”
四人跟着他来到屋里。坐下时,燕青叔侄却刻意与徐、文二人离了一段距离,分坐在桌子的对角线上。许贯忠看出了端倪,故意先问燕青道:“老弟,你先说吧!”
燕青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不提炉峰山之事,指着时长玉说道:“老哥,小弟这几天有些事要忙,先把这个孩子托付在你这里,可以么?”
许贯忠大笑道:“老弟,你的困难事就是这个?那我现在可以对你说,这个烦恼已经解决了。这个孩子在这里,你大可放心——许某不敢说有多大的本事,但相信能够走出我这个『迷』阵的人应该寥寥无几。”
燕青回过头去,『摸』了『摸』时长玉的头,朝他坚定地点了点头,又转身道:“这个孩子『性』格有点孤僻,还望老哥多多费心了!”
徐晟听了,心中却是一阵烦『乱』:“时贤弟原来是多么的活泼好动,看来血洗炉峰山一事给他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我们得早日找出那幕后的真凶才行!”
承应了燕青的嘱托,许贯忠却是笑眯眯地问徐、文二人道:“你们两人又有什么难处?”文菁道:“许先生,马上就是我外公的七十大寿了,弟子不知送什么礼物给他好,可否指点一二?”她的话让燕青和徐晟都惊讶不已,没想到会问这样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许贯忠听了,也是微微一愣,随即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作为小辈,倒不需要送什么名贵的东西,能表达自己孝心的就行,最好是亲手制作的。”
文菁心道:“看来我之前的想法没错,就送那个吧!”恭谦道:“弟子谨遵许先生教导!”
许贯忠再看燕青时,只见他和徐晟面面相觑,有种说不出的尴尬。并且他察觉到,这样的气氛在屋外就开始了,似乎他们的表情之下才是更大的隐情。
五人正襟危坐,只是不作声。过了好一会儿,文菁忽道:“弟子今年都在北方,未曾采到江南时鲜的茶叶,不知先生这里是否有一些?”
许贯忠听她终于打破了沉寂,便顺水推舟道:“后屋就有,就麻烦你们两个小辈了,我们还像去年那样,在这里坐享其成。”
二人带着沉重的心情来到后屋,看到各种茶叶茶具一应俱全。文菁淡然道:“这个时候,一碗好茶或许能让他们平复一下心境。”
徐晟怔怔地看着她忙碌了一会儿,沏出来的茶水已是飘香四溢。等到二人将茶壶和茶碗端到堂屋时,才发现已是空无一人。
文菁心中暗想:“燕叔叔可能已经告诉了师父,然后就离开了;如果那样的话,他带着时贤弟刻意回避我们也是有可能的。”
虽然茶无比清香,他们却也是没有太多的心思来细细品尝。没喝几口,二人起身出屋,准备回去。
***
迤逦半日,回到杭州时,已是傍晚时分。眼见前面的一片崇山峻岭之中已是明教总坛帮源洞的所在地,徐晟不由得拉紧了缰绳,让马加快了脚步。
随着有节奏的马蹄声,帮源洞入口逐渐显现在二人视线中。守着入口的教众早已认识二人,自然是不敢加以阻拦。徐晟翻身下马,伸出一只手来。刚想把文菁搀下来,忽见右前方一个人影闪动,紧接着一股势大力沉的凌厉之势朝着马上而来。
徐晟来不及有任何想法,下意识地飞身朝马上的文菁扑去,想要把她抱在怀中。尚不清楚是谁突然袭击,徐晟脑中已是一片空白,只能祈祷自己的反应来得及。
徐晟已然将她抱住,朝着一边摔下来。为了不让文菁先落地,在下落的过程中,徐晟一边保护她,右手却强行伸了出来,重重地触到地上。
徐晟只听得一阵沉闷的响声,似乎是手肘骨头的声音。忍着一阵疼痛,他只听得身后阴冷的笑声道:“大小姐,可不要怪我无情无义了,都是你们『逼』的!”
地上的二人听得明白,正是阿哼的声音。文菁心中一动,暗道:“难道是气急败坏的阿哼选择铤而走险了么?”在徐晟耳边道:“晟哥哥,你让开!”双手推向他的肩头,想要把他推开。
文菁没有料到,这一推之下,一心护着她的徐晟竟然纹丝不动。文菁失声道:“小心!”话刚落音,又是一股寒风直冲着二人而来。
徐晟只感觉这股风挟着无尽的内力,力道似乎远比阿哼平时所表现出来的武功大得多。徐晟心中暗暗叫苦,只能将文菁紧紧地抱在怀中,听天由命。
阿哼一个冷笑,反而增加了掌中的力道。说时迟,那时快,又是一个人影忽然闪出,硬生生地接下了他这拼尽全力的一招,由于巨大的冲击力,那人朝地上摔去。
阿哼这一掌已经使出了全部气力,目的就在于釜底抽薪,让徐、文二人非死也是重伤,从而趁机逃脱。他没有料到,半路杀出一人,直接接下来这一掌。
阿哼看了一眼,十有八九是厚土旗掌旗使钱堑,已经随着掌风重重地摔到一边。阿哼干笑道:“老钱,既然你这么为他们文家拼命,我就替你了结这个心愿吧!”说话之间,余光已然瞧见不远处又有好几个人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