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时间制造的不在场证明，最终还要回到时间上找寻突破口。
“你说，会不会我们怀疑错了，魏忠其实真的没有杀害李薇，凶手其实另有其人？”
老杨会有这样的念头，还是因为在试图推翻魏忠的不在场证明时，吃尽了苦头。
以至于产生了自我怀疑。
“不是魏忠，不是快递员，还能是谁？”
“快递员也有可能。”
“但没道理。”
“又或者是其他人，只不过凶手很谨慎，作案的时候带了手套和鞋套，所以没有留下任何作案痕迹。”
“水果刀捅向的是李薇的正面，而不是背面。前面有说到过，凶手只可能是和李薇熟识的人，否则不可能没有过多的挣扎，就这么被水果刀正面捅死。”
“我想，当时的情况是，杀人凶手手里握着水果刀，就站在李薇的面前。”
“所以凶手，还是只可能是魏忠。而要指认魏忠是凶手，就必须将他的不在场证明破解掉。”
老杨说着话的时候，林觉民从电脑文件夹里，取出了两张照片放在一起比对。
一张是李薇发在朋友圈的照片，另外一张是证物科在现场拍摄的客厅全景图。
代表着时间的那一串数字，或许可以作假。
但是时间流逝的痕迹，却是真实存在。
而李薇的身体，若是受了外界的影响，从而使死亡时间的推断，产生误差。
同理，影响也会同时存在于别的地方，尤其是具备生物特征的生命体上。
林觉民对比着两张照片。
李薇发在朋友圈的照片主角，是桌上的饭菜，摆放在照片正中央的位置。
而在照片边缘的位置，有橘黄色的花。
回到另外一张客厅全景的照片上，林觉民确认了，桌上的确是有着一株向日葵盆栽。
“原来如此。”林觉民自言自语道。
手机另外一头的老杨心里突了一下，林觉民的这句话，似乎是说他拨开了云雾，看见了从天而降的亮光。
“你发现了什么？”
“空调。”
“什么？”
“魏忠制造出不在场证明，利用的是客厅里的空调。我想魏忠知道法医科鉴定尸体死亡时间的推断依据，在杀害李薇之后，他打开了客厅的空调，将温度调到最低，设置好了定时时间。”
“周围温度的迅速下降，也是让李薇的尸体现象发生改变，尸冷的要比常温下快上不少。”
“所以，实际死亡时间不会是18：00—18：15之间，而是在那之后，至于实际时间，恐怕已经很难判断出来。”
“不止是尸体现象，还有胃里食物消化的情况。”
“我想魏忠一定考虑到了这一点，李薇准备吃饭的时候发了朋友圈，魏忠无疑是看见了那条朋友圈，并且用了什么方法，让李薇停止吃饭。”
“不论什么方法，他联系上李薇要么是通过微信，要么是通过电话。看看李薇手机里和魏忠的微信聊天内容，或者是通话记录，不出意外的话，会有证据证明。”
“一直等到魏忠估算好的时间过去后，李薇才开始吃中午饭，这时候胃里的食物消化情况，也就和尸体现象得出的结论相差无几。”
“这很难吧？”
“并不太难，他不需要像是专业的法医确定尸冷的时间，或是食物消化的时间，他只需要尽可能保证两种方式下，死亡时间相近就可以。杀人的是他，这一点很好保证。”
“魏忠利用空调，降低周围环境温度，从而制造不在场证明，这听起来没什么问题。”
“可无论立式空调上能不能采集到魏忠的指纹，都不能说明他是在案发之后开的空调，这点被推翻的话，前面你说的那些就成了无根浮萍，只会被冠上污蔑的字眼。”
“所以说魏忠很聪明。”
“但你找到了别的证据，不需要依靠空调上的指纹，没错吧？”林觉民会这么说，无疑是有了把握。
“没错，突破口就是餐桌上的那盆向日葵盆栽。”
“盆栽？”
“环境因素影响死亡时间的判断，这样的说辞，并没有什么说服力。需要找到具体的影响因素，并且有实质性的证据。”
“幸运的是我找到了。”
“李薇发到朋友圈的那张照片和证物科拍摄下客厅的照片，你可以对比下，一张是餐桌菜肴的局部特写，另一张是整体空间。”
“李薇发的那张照片，边缘的位置能看到橘黄色的花瓣，通过证物科的那张照片，能确定是向日葵盆栽。”
“虽说李薇的那张照片看不到花的全貌，但是能看得出来绽放的很好。而证物科的那张照片，能明显看见向日葵的花瓣有枯萎的迹象。”
“向日葵是喜温热植物，怕冷，直面阳光温度高的时候长势喜人，花开的也很娇艳；不过，气温下降变冷，就会有枯萎的可能。”
“虽说是秋天，但还没有入夜太久，又是室内，温度并不会太低，但向日葵会枯萎到这种程度，显然是温度骤降，且持续了一段时间导致。”
“因此，我想到了空调，而且空调的风扇口，正好对着餐桌这边。”
“原来如此。”
老杨听完林觉民的分析，恍然大悟。
他确实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虽然是细节，但足以影响整个案子的勘破。
“也就是说，李薇实际死亡时间是在18：15往后，也就是更晚的时间。”
“魏忠老婆的口供，就有让我起疑的地方。按照她的说法，魏忠是七点左右到的家，而后者明明在18：20分的时候将车停好。”
“从停车的地方到家里，怎么也不会需要将近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魏忠解释道，自己老婆估计是把时间记错了，他是在外面停留了一段时间，但到家的时间没有那么晚。”
“魏忠在说谎，进入小区之后，他并不是先回的自己家，而是去的李薇家，在杀害了李薇之后，他才回到自己家。”
“魏忠老婆说的没错，魏忠就是在不到七点的时候回到家中。等到八点多的时候，魏忠再度找了个借口出门，来到李薇家里，然后向警方报了案。”
“杀了人之后再回到家里，还能若无其事的吃饭，不被相处几十年的老婆发现，如果真是这样，魏忠的心理素质还真是强。”
“大多数人杀人之后，都会有惊恐害怕的心理，一来是因为负罪感，二来便是担心罪行被发现，无法逃脱审判的恐惧感。”
“魏忠没有，他很自信自己制造的不在场证明十分牢固，至于负罪感，一个没有心的人哪里会有。”
“没有心？”
“杀害李薇并非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魏忠一定查阅过死亡时间的诊断，在心中预想过数次死亡现场。若是还有心，他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做出这种恶魔行径。”
“所以在确认是空调开启，让客厅温度骤降影响了死亡时间。同时确认李薇的手机上，在中午12：17这个时间点附近，有来自魏忠的电话或是消息，就足以推翻魏忠的不在场证明吧？”
“不在场证明推翻了之后，魏忠的杀人事实基本做实，无论是杀人动机，还是现场魏忠留下的指纹痕迹和脚印，都能再度成为指控证据。”
“与此同时，快递员的嫌疑也解除了，他是在18：19左右离开的小区，之后也没有返回小区，而是去到下一个小区送快递。”
……
电话之后又过了几个小时。
老杨那边打来电话，告诉林觉民，魏忠承认了杀害李薇的犯罪事实，并且利用空调降温的方法，来提前死亡时间制造不在场证明。
“因为有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所以他没有花费心思在处理客厅里的脚印，以及水果刀的指纹痕迹上。”
“不是没有必要，而是不能。无论是空调还是地板，又或者是李薇的衣服上留下魏忠的痕迹，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那个地方他经常去。”
“如果真要是抹掉痕迹，快递员的也会被抹掉，他想要转移注意力的目的就无法达成，与此同时他会变得更可疑。”
“我想他其实知道本地就有geelin的专卖店，故意网上购买让快递员送货上门，本身就有栽赃嫁祸的意图。”
“没错，这一点他也认了。”
“杀人动机呢？”
“跟吵架的原因一样，李薇受够了，不想再在阴影角落里生存，她想要见光，这威胁到了魏忠的利益。”
“按照魏忠的说法，他和李薇有过约定，只能做暗地里的情人，可李薇打算违背约定，甚至威胁魏忠。”
“只是因为这一点，魏忠就动了杀人的念头，他虽然是人，但的确已经没有心了。”老杨接着说道。
“李薇也是自作自受。”
林觉民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
“老杨，你让法医科的同事再验下尸体，看看李薇是不是怀孕了？”
“怀孕？”
“李薇已经做了三年暗地里的情人，情妇这个身份，她应该习惯才是，突然想要改变，总归是有原因的……我想她那句话说的不是以后，而是当下。”
……
〈第十五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