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游戏,发生在第一次游戏结束后的第十一个小时,
那是在我想清楚了,奖金十万才能提现的含义之后。
那代表着,如果我每次押上一万,要赢十次,才能把这笔钱握在手里。
可这是我第一次躲避鬼的捉捕,押上底线的一万,也是没有办法的。
好在我已有了些底气。
底气指的是第一局赢下来的一万奖金,就算输了,也没有损失什么。
我打了辆出租车,跑到了离家15km的一座叫做青石的山脚下。
上山的路只能徒步且十分崎岖,这也是我选择这里的原因。
但我不能爬到山顶。
当我的对手距离山顶三百米的时候,我逃跑的路线,也会变得困难起来。
所以我只爬到了半山腰,在一棵槐树下小憩了一会儿后,点了开始游戏。
毕竟,体力在这场游戏中,也是很重要的筹码。
我背上的双肩包里,装着必要的饮用水与面包。
在二十四小时内,我几乎没有一刻松懈地盯着手机屏幕。
但代表鬼的黑点一直没有出现。
也许是青石山的山路困住了他,不管怎样,我的账户已经有了两万。
第三次游戏开始在三天之后,经过了充分的休养后,我押上了五万。
这次的对手,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我是在午后的秋叶公园抓到她的。
还差两万。
还差两万,我就能把一千张百元纸钞握在手中,我就能给凤仪租一个大房子,四季的水果让她吃个够。
可这世间上的愿望,大多都没能如愿,我也不是例外。
第四次游戏。
我在青石山中,被当鬼的少年在密密层层的树林间,捕捉到了身影,输掉了两万。
之后的第五次游戏,我又输掉了四万。
至此,手上的奖金,只剩下一万。
可我已没有了连赢几次的信心与耐心。
所以第六次游戏,我直接押上了九万。
而在游戏结束的时候,我背上了八万的负债。
到了第七次游戏,我干脆押上了十八万。
在负债二十六万之后,我深刻地反省了几天。
我明白,自己正在陷入一个恶性循环,正在坠落一个黑暗的无底洞。
我人生的座右铭,就是不要变成父亲那样的人,
可血缘这东西,真是种难以摆脱的诅咒。
无论怎么挣扎抗拒,我还是变成了第二个他,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红了眼的赌徒。
可我已经没有了退路,这笔钱可以要了我的命,可以要了凤仪的命,要了我们那还未出世的孩子的命。
我只能继续赌下去。
第八次游戏,我押上了在我眼中的天文数字——三十六万。
这是能让我翻身的一笔赌注。
可即便穿梭在林间溪边那些没有路的泥泞中,身心没有半分松懈,还是被那壮汉踹倒在地,用手机晃过脸庞。
第九次游戏,负债六十二万的我孤注一掷,押上了三十七万。
也许你会好奇,为什么不押上七十二万这种,赢一次便能解决债务的金额。
那是因为我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让我给自己留了一步退路。
输掉这一场,我的负债会变成九十九万。
那样,距离立即清算的一百万还差一点,我就还能来一次一百万的豪赌。
二十四小时的倒计时开始后,我打了辆车,朝红点的方向直冲过去。
可无论开得怎样快,我都无法缩短与目标之间的距离。
直到计价器上的数值,即将超过钱包里的总额。
离开出租车后,我靠一双肉腿狂奔着。
可是只跑了没几步,浑身的气力便一股脑消散了。
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我的整个人生全部都毁掉了,我的勇气、侥幸、愿望,全都死在了那颗缥缈的红色光点上。
之后的十几天,我都没有再碰手机。
我们搬进了小了一圈的新房子。
快到除夕了,凤仪强打精神操办着年货,我没有办法请假陪她。
因为上司放话说,如果再请一天假,就不要来上班了。
所以第九次游戏结束的第二天,我便拖着一夜苍老了几十岁的躯壳来到了公司。
九十九万的欠款,我不吃不喝也要用十年才能还清,更别提我还要抚养孩子。
这一切都是陈辉的错,如果不是他介绍这游戏给我……
没错,这笔钱应该他来出。
你也许会觉得我神经错乱了,那只是你没有体验过绝望。
一个溺水之人,会把任何事物,都假设成救命的那根稻草。
我打给了陈辉。
电话那头的语气惬意得令人恼火,他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让我在家等着。
大概四十分钟后,我再一次坐上了那辆红色奥迪。
陈辉一路听闻着我的游戏体验,却只是保持着微笑一言不发。
沿着国道开了二十多分钟,车停在了一个类似仓库的铁皮房前。
他下车打开那铁皮房的门,引着我走了进去。
打开室内的灯,一台电视和两张单人沙发浮现眼前,那台我估摸着三十一寸电视机前,连着一台摄像机。
“老同学,你早就应该联系我了。”
他坐在其中一张沙发上,用手指着另一张沙发示意我坐上去。
我坐下后不解地看着他,等待着陈辉的下文。
“这个APP有一个bug,只要弄清了这秘密,便能稳赚不赔。”
他搓了搓手继续说道,“我也是一次偶然才发现了这个秘密,那一次为了躲避鬼的追捕,我失足从一处悬崖掉了下去,摔断了两条腿,断骨刺穿膝盖露在了外面,血流了一地,那鬼地方渺无人烟,连手机都没有信号。”
“我自觉获救无望,便放弃了呼喊求救,只是静静地等死,可没想到的是,当游戏的倒计时结束后,我发现自己竟躺在了家里的沙发上。”
“那两条断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连条伤疤都没有留下,身体上的疲乏也瞬间一扫而空,我当时还以为是做梦,可拍了拍脸,还是能感受到疼。”
“我站起来检查了身体各处,确实是一点异常也没有。那之后我做了几次实验,终于发现了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无法用科学解释的bug——游戏结束后,你的身体会还原到游戏开始前的状态。”
陈辉看了看我。
我想自己当时的表情一定十分错愕。
他接着说道:“我一开始以为是不论受什么伤,游戏结束后都能复原。”
“但我后来才明白不是这样,那次我断成了两截,游戏结束身体愈合后,我发现前一天手臂的刮伤竟然没有痊愈。”
“那时我才明白,这个bug,只是将身体还原成游戏开始前的状态,并不是给予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