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方向?”
“正南偏西。”
“那不是城门方向?他们是要出城去?”
“不清楚,他们个个轻功了得,咱们的人想追也是追不上的。对了,”劳楠枝想起更要紧的事情来,“我从你这里走后,去了丰山寺找陈治。”
青女松了口气,对方果然听懂了她的暗语。“如何?”
劳楠枝挤了个古怪的表情出来,叫人分辨不出她捎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那家伙,自己也被困着。”听得青女讶异地“啊”了一声,劳楠枝摇头继续道,“但又好似随时可以脱困。”
这话让青女更加迷惑了。“那……到底是困着还是没有?”
“说不准,感觉他好像本就打算如此,可以说……游刃有余?”劳楠枝挤住了眉头,“那家伙脑子里的盘盘道道跟迷宫一样,猜不透。不过他从我这里拿走了一样东西,估计是想做件大事。”
“什么东西?”青女的好奇中掺了些不安。
“是先前他塞给我……”劳楠枝的声音在她听得屋外响动时被吞了下去,人十分警惕地望着屋门。
好在前来敲门的是送衣物的丫头,她放下东西后又赶紧退出去了,牢牢掩住了门。
劳楠枝看那身像是粗使婆娘穿的布衣,疑问:“你要乔装溜出去?”
青女想了想,如实回道:“本来还未决定,不过听嫂子你方才说话,有了点想去一趟丰山寺的念头。”
劳楠枝先是有些错愕,但思忖过后,也轻轻点了头。“你去也不一定是坏事。陈治那疯子总得有个人用绳子套住他拉上一把,不然他疯起来真是不分青红皂白地乱咬人。”女掌事似是已经知道陈治昨夜回头折返府衙究竟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说这话时是咬着牙关的。
青女只得苦笑。她深知陈治所做的疯事里多少有她的一份助力,可这些此刻无法详说与劳楠枝听。她想到一件事,试探着问道:“劳嫂子现在手下还有多少人困在城里?”
“十八人。”劳楠枝叹息,余下几多手下皆在白日试图出城时被擒,锁进了府衙大牢。这也是令她最为苦恼的一桩事。
青女想了想,道:“眼下或许,或许是个出城的好机会。先出城躲过风头,再回头想法子救人。劳嫂子可派人多打探各城门的消息,尤其是南门。”
劳楠枝若男子那般锋利的眉梢一抬,不解:“秦堂主如何知晓?”
青女解释,将玄衣卫异动的猜想说给了劳楠枝。后者听罢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也有了些许认同。“今夜我是没听到城中有什么大的动作……啊,对了!”劳楠枝惊呼。
“险些就忘了,方才监视府衙的人来报,说是门前过了一批骑兵。我起先是以为卫所的军牢子又派人搜城来着,这么一想,或许还真是那小藩王下了什么命令调派了人手?”
“骑兵?从府衙门前过?那就是在宏武坊中了?往哪处去的?”
“顺着天顺大道向南。”劳楠枝两眼一瞪,“这么看,那些人也是出城去了?”本不是什么放在心上的重要事,可前后一合计,好似还真让她们挖出了什么。船行掌事开始激动起来。
“很有可能,”青女比起对方,显得冷静许多,“劳嫂子身上可带了牌子?”
“寸步不离。”劳楠枝虽奇怪青女为何忽然这么问起,但也如实回答了问题。
美人缓缓点头,道:“若嫂子有心,可趁机联络各处菜堂口,让大家格外小心藏着。今日我与小兴王对话,听他的意思,我猜测,或许他是打算在风波过后,清剿无为教了。”
“什么?”这消息可比陈治折返大牢杀人让劳楠枝震惊得多,“你确定?”
“不能十成十的确定,可小兴王向来喜欢话里藏话,很难说他没有卸磨杀驴的意思。为了平复这段时间的动荡,与教内互相利用合作恐也不会持续太久。今夜他或许因某事应接不暇,那就是我教中行动的最好时候,有所防备,总不会错的。”
劳楠枝越听越觉得青女这话有道理,思来想去,她郑重地点了头。“我知道了,包在嫂子我身上,人手不多也够用了,让菜堂之间互相传讯也不是难事,咱们就擅长这个。要是哪家先前跟牢子来往过密,就让他们想法子出去避避风头。”
“如此甚好。”见劳楠枝正说中自己所想,青女松了口气。
她偏头扫了一眼此时放在床铺上的衣衫竹笠。“看来,我须得走一趟丰山寺了。”看守眉生馆的玄衣卫撤走了,很难说丰山寺的那部分玄衣卫还会坚持留在原地。若真是祁时见下令调人,那十之八九也同眉生馆一样,顾不上陈治了。
劳楠枝循着她的视线一同瞧,叹息了一声,道:“你要出发可得尽快了,陈治那家伙不是个老老实实的命。”她好像已经笃定对方会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荒唐事情来,不由得在语气中掺杂了许多担忧。
两个女子各有所愁。今夜过后,还不知众人命途几何。
而她们所想之人,此时正状似高枕无忧地躺在炕上悠哉养伤。药效似是上来了,伤口也不那么疼痛,几番吐纳之后,也觉得身上多了些力气。陈治心满意得地闭目养神,倘若不是嘴边还弯着一抹微笑,却水都以为他是睡过去了。
五感聪灵的人忽然竖起耳朵来,听了一会儿旁人根本听不见的动静后,却水伸手顶开了这四面漏风的土窑门,滚动眼珠朝外梭巡了一番。
开门的“吱呀”声让门外守着的陈治手下们,与炕上假寐的陈治同时看向了却水。
“怎么了?”陈治知道却水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举动。他亦仔细听辨着屋外动静,可惜一无所获。
却水毫无波动地吐了句:“太静了。”
静?深更半夜都快熬到天亮了,能不静吗?夜猫子都要熬睡着了。
陈治本能想挑刺,转念一琢磨,这人说的话必然是有他的用意。男人脑筋一转,半撑着身子呈微卧的姿势稍稍起来了些,斗胆猜测:“你的意思……莫非是指那些兴王府的黑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