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川长着一双死鱼眼,别的事情上脑子来得很快,唯独不认路,直眉瞪眼像个瞎蛾子。
幸亏我还记得,穿过了那个小巷子,很快就到了寡妇他们家门口。
从陆恒川的啥水鬼手表上,我看得出来现在是凌晨三点,寡妇家门口自然是大门紧闭,是从里面插上的。
我凝气上足,就要把门给踹开。
结果陆恒川一把拉住我:“就说你是个野猪,这个时候,不敲门是不是不合适?”
我简直要被他给气笑了:“人命关天,你他妈的还让我敲门?刺客给你开?”
“这里门这么干净,你没听说过杀人的能给人门户保持的这么完整吧?说明你测算出来的刺客还没来,要是贸然进去,看见点不合适的,要长针眼的。”陆恒川对这事儿意外的坚持:“这事儿不同于别的事儿,看见折寿。”
这倒是,确实是听说宁拆一座庙不坏一桩婚,这露水姻缘也是姻缘,我拧不过陆恒川,只好抬手敲门,并且警告他:“要是顾瘸子被你给耽误死了,你给我上地府偿命去。”
陆恒川摆了摆手,说不打紧,他看过顾瘸子的面相,这人福德宫饱满明洁,外带三个小朱砂痣,一辈子注定死里逃生三次,镇压上一个魁首用了两次,按理说还剩下一次,八成就是这次了。
我没搭理他,抬手已经把门给敲响了,而且敲的又快又急,里面果然响起来了一个霹雳般的声音:“大半夜的死妈了,敲你麻痹什么敲?”
还真是那个寡妇的声音——别说,这倒是真让人一下就放了心了。
我立马说道:“我们是来找顾瘸子的,有急事!”
“草泥马,这么大声干什么!”里面那个寡妇的声音一下就急了:“让人家听见像什么话,你脑袋里面装的樟脑啊!”
你娘,你做得出来,就不许人家说了。
说着,那脚步声跟捣蒜杵似得咚咚的就来了,以一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力道,楚霸王一般的拽开了门,狂暴的说道:’我看看是哪个嚼舌头根子的小兔崽子,来坏老娘的名声……’
我机灵,先把打火机亮了照了自己和陆恒川,打算刷脸,上次我们帮了寡妇那么大个忙,寡妇照道理说还是记得我们的。
结果寡妇见状差点没当场扑街:“鬼,鬼啊……”
我这满头黑线的,只好把寡妇给扶起来了:“行这么大礼干啥,我们年轻,受不起。”
寡妇觉出来我的手是暖和的,这才反应过来,一把将我给打开了,叉腰就要骂街:“你他妈的半夜吓唬谁……”
说着,她仔细一看我们,还真认出来,这才一愣:“你们是上次那两个……无常?”
这边的方言,跟能通阴阳两界的人叫活无常,意思跟边陲的“仙娘”,我们的“先生”差不多。
“是是是,就是我们俩,一黑一白,”我顾不上跟她废话,推开她就要进去:“顾瘸子呢?”
“哎哎哎,”寡妇拉住我:“不是,这大半夜的,到底啥事儿啊?”
“来不及跟你讲了。”我甩开了寡妇,因为用了个巧劲儿,寡妇整个人跟陀螺似得转了一圈,给撞柴禾垛上了。
陆恒川似乎是想扶起她,但没敢扶,犹豫一下,跟着我就闯进去了。
我当的一脚就把里面的内门给踹开了,里面黑漆嘛唔的,也没灯,我正要仔细瞅一瞅顾瘸子躲在了什么地方,顾瘸子的声音才瓮声瓮气的响了起来:“大半夜的,你们俩又往我这送什么?我可告诉你们,上次已经给你们插了队了,这次没那么好办。”
顾瘸子听出来是我们俩了,眼瞅着还活着,我这心才算是彻底回到了肚子里:“这次不修别的,是为了你来的。”
我话音刚落,这屋里的灯才开了,顾瘸子出现在了掀开蚊帐从床上下来了,身上老头衫的扣子扣错了好几个,腰带跟个尾巴似得垂在了腰上,衣衫不整特别狼狈。
而这会儿寡妇也杀进来了,手指头顶着我鼻子就大骂:“你不会好好说话,非推老娘个大跟头,你别仗着是无常就欺负人,老娘跟你拼了!”
刚才没来得及看,寡妇出现在了灯下,我才看出来,寡妇的领口大大咧咧的开着,里面还露出来了大馒头似得那啥。
我赶紧把脑袋给扭过来了,还真是非礼勿视,幸亏听死鱼眼的提前敲了门,不然真够作孽的,心说我们这特么的哪儿是来救人啊,分明是来捉奸的。
“这一阵子,你没发觉身边有什么特别的事儿?”我问道:“你现在恐怕有危险,有人盯上你了。”
顾瘸子瞪着眼望着我,一手开始把扣子重新系回去,这才想起来我到底是《窥天神测》的传人,脸色严肃了起来:’谁会盯我一个死瘸子?’
我一勾嘴角:“你也太谦虚了,凤凰会里的猢狲顾,怎么就甘心当个死瘸子?”
一听我这话,顾瘸子的眼睛一下瞪的溜圆:“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的多了去了,”我吐口气:“现在反正得小心为上,可没准什么时候,就来了追兵了——你是觉得自己隐姓埋名就行了,可现在事情没那么简单,当心有人想封你的嘴。”
顾瘸子寻思了一下,脸色慢慢的就变了,冲着我就过来了:“你给我仔细说说,到底是……”
结果他刚从那个床上下来了没几步,他头顶上忽然“轰隆”一声,掉下来了一个什么东西,“乓”的一下就砸在了他刚才待着的地方。
炕头被直接砸穿了,灰糊了他一身,寡妇眼瞅着这事儿也傻了眼:“那……那是……”
我伸手把灰尘都给赶开了,这才看清楚了,那从天而降的,是个青铜鼎,按着从古玩店老板那学来的知识,看上面把手和盖子的花纹,应该是周朝几年前留下来的老物件,一定很值钱。
不过现在摔残了,很可惜。
闹半天,是顾瘸子的私人收藏品,他怕这货丢了,就藏到寡妇这里来了,并且预备自己要是出了啥事儿没法陪寡妇走到最后,就把这个东西留给她,还能保她一个晚年无忧。
你想的倒是挺周到,难怪人家说老年人恋爱犹如老房子失火,没的救。
没成想,顾瘸子藏到了床上的房梁上,这东西太沉给坠下来了,要不是我喊顾瘸子,恐怕他就要被砸个脑袋开花了。
不过,顾瘸子这种牛逼的手艺人,会出这种纰漏?
“不能啊,”顾瘸子瞪着眼:“这东西的重量,我再熟悉不过了,没可能会掉下来啊!”
但这事儿也真多亏了是我来救他一命,要不然他继续躺在床上,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我寻思起来,难道我测算出来的“刺客”,是我想多了?其实顾瘸子遇上的危险,是“意外”?
而我还没寻思出来,顾瘸子一把就抓住我,声音警惕了起来:“不管这个,你先跟我说,凤凰会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出事儿了?”
我就把这一阵子发生的事情给顾瘸子讲了一遍,顾瘸子一听银牙和大先生现在都已经死了,嘴唇颤了半天:“到底……到底还是……这都是命,有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