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做城隍的这些赏罚,知道的果然很清楚啊?”我回头又看了一眼黑痣皂隶,接着就说道:“至于是不是明媒正娶呢,大人可以查一下,下官的籍贯所在地,一定已经有了冥婚的文书,下官的长辈,在主持婚礼的时候,亲自给下官烧到地下的,那个煞叫陆芜菁,下官叫李千树,一个字,也不会错。”
不用阴间主人发话,早有随从给阴间主人献上了一本册子,这效率简直比意念还快,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黑痣皂隶更不相信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阴间主人所坐的地方。
只见阴间主人看完了之后,就说了一句:“不假。”
“当着活人,就跟死人冥婚了?这……这是个什么说道?”
“现在的活人,可真是越来越匪夷所思了。这活人女子难道找不到,还要跟死人成冥婚?阴阳也不相合啊!”
不仅你们匪夷所思,我当初也是一脸懵逼。
不过……我不后悔,而且,不管活人的女人有多少个,芜菁,就只有一个。
“这可也不对啊!”黑痣皂隶赶忙说道:“就算以前有婚约,又怎么样?这么多的城隍爷,做了城隍之后,谁不是跟妻儿老小永世不见?他们都能入轮回,可一旦做了城隍,那不管什么缘分,都是要立刻割舍的,这可也是咱们做城隍的规矩!”
这我倒是知道,我老爹只是做了黑无常,都不能用正脸面对我,何况城隍。
“对啊!”不少城隍呼应道:“我们上任以来,也都跟家人天人永别,真要是跟你一样,能继续跟妻子纠缠,那我们岂不是每天做完城隍,还能跟活人的官员一样回家不成?”
“对,就算你明媒正娶,一样是坏规矩。”
“不用跟我说什么天人永别。”我施施然的答道:“你们是你们,我是我,到现在,我还是个活人,为什么要和自己的老婆天人永别?”
他们一下才想起来了这个事儿,瞪着眼睛,都不吱声了。
论起钻空子这事儿,我跟耗子一样擅长。
“是啊,你们死了之后,不会利用职务之便,跟家里人再团聚,这个规矩确实很好,免得给一些徇私舞弊的人钻了空子,”我接着说道:“可我活得好好的,只是当上了官,我老婆则还是以前那个身份,我难道就要跟陈世美一样,因为身份悬殊,直接抛弃了她?礼法不外乎人情,这个陈世美,就算天雷劈到了我头上,我也不当!”
我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也认为,阴间就算礼法森严,可也不至于把一对好好的夫妻就这么拆散了,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法海的故事流传千年,可是人人喊打,阴间这样最为讲纲常,明事理的地方,拿到也要跟法海一样,因为区区一个身份,棒打鸳鸯?我不信。”
是啊,这个时候要是还对我喊打喊杀,那不就是承认自己棒打鸳鸯,跟法海一样心狠手辣了吗?这个锅,谁有胆子往阴间主人身上甩?
所以,大家都不吱声了,再一吱声,保不齐,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了。
“礼法不外乎人情……”阴间主人竟然给笑了:“很有意思,对了,你有个死劫。”
卧槽?一听这话,我后心顿时就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个时候提起了死劫,难道说……所谓的那个死劫跟芜菁有关?
“既然还有个死劫,那就坐观后效。”阴间主人的声音,真的还挺愉悦的:“十里铺子城隍,这个死人记的事情,你就自己处理吧——现在,你那个愿望,想好了吗?”
“如果您这次不问下官的罪,那下官更没有什么要求了。”我说道:“多谢大人,手下留情。”
“这一次,算不算留情,你以后会知道的。”阴间主人是一种看戏似得口气:“等着你的,可能更让你始料未及。”
我心里不禁苦笑了一下,始料未及——我这辈子,始料未及的事情,可太多了。
好像,哪里都是天机。
我为啥要跟这么多的天机凑在了一起?我是知道自己是七杀星,可七杀星下的人,都这样?
那可不一定,雷公爷和地仙他们,未必认识每一个七杀星下的人。
又是生劫,又是死劫……
“既然如此……”我想了想,还是说道:“都说下官的以前,天机不可泄露,要是您能给下官这个愿望,下官想,知道自己的以前,到底是谁。”
“你还是问了这个问题了,”阴间主人似乎早就料到了,说道:“大概,你上了凤凰山,赢了这一场赛神会,也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我也不好逆天而行。”
我精神一震,阴间主人的意思,是答应告诉我这所谓的“生死劫”和“天机”了?
“赐十里铺子城隍清泉水。”阴间主人开了口。
一听“清泉水”,周围的城隍都露出了艳羡的眼光:“这可是清泉水,喝了之后,洞悉前世今生的!”
“对,还会心思明澄,清除浊气,更能对民间事明察秋毫,对咱们做城隍的来说,可真是好东西。”
随从答应了一声,冲着我走了过来,两手托着一个红漆木盒子,里面用锦缎裹着一个玉瓶子,玉瓶子的玉质透亮,看得出来,里面装满了澄澈的液体。
我赶紧两手把盒子捧在了手里,跟阴间主人道了谢。
六丈原城隍瞅着那盒子,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十里铺子城隍,你可真是……可真是一颗福星!怎么这么能逢凶化吉,还能得到这么好的赏赐?”
毛线的福星,七杀星主血光,主战,明明白白,是一个凶星。
而七里台城隍缓过劲儿来,顿时想起来了刚才的事情,立刻来了劲头,大声就说道:“十里铺子城隍的事情算是给解决了,那这个黑痣皂隶诬陷主上,乱人视听,造谣生事的事情,怎么说?”
黑痣皂隶哪儿知道自己是石头丢狗反而咬手,早就慌了神了,一双眼睛满是恐惧:“小的……小的只不过是一时糊涂……小的没想到……”
你是没想到芜菁本来就是我媳妇,还是没想到,分明人证物证具在,能把我从这个位置上拉下马去,可阴间主人却还是放了我一马?
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大人……大人饶了小的这一次……”黑痣皂隶浑身就给颤了,跪在了阴间主人的座位前面,颤声说道:“小的……永生永世,也不想再经受天雷了……”
九里坡城隍那黑沉沉的丹凤眼往这里扫了一下,但不忍卒视似得,又给转过去了。
阴间主人则沉吟了一下,倒是跟我说道:“十里铺子城隍,这黑痣皂隶,本来便是你的属下,清官那断家务事,这是你自家城隍庙的事情,自己解决吧。”
黑痣皂隶一听这个,颓然就扑在了地上,像是吓的站都站不起来了。
我则赶忙跟阴间主人道了谢:“多谢大人厚恩!”
黑痣皂隶抬眼看着我,像是考虑了半天,这才试探着说道:“大人,自打您上任以来,小的兢兢业业,事无巨细,还求您,看在咱们往日的情分上,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放了小的这一马……”
亏你说得出来,现在知道让我放你一马,早先你吃里扒外坑我的时候,怎么没记着放老子一马?
“现如今,我应该怎么称呼您?”我看向了黑痣皂隶,好整以暇的说道:“是该跟你叫仲麒,还是叫……前任十里铺子城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