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眼神都落在了我的手腕上。
那地方就露在了外面,没遮没挡,谁都能看见。
“还真有……”
“简直是给咱们城隍脸上抹黑!”
“这,我还觉得,他在赛神会上挺厉害的,可这算什么,竟然跟个死人……”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六丈原城隍虽然不明真相,但也还是挺跟着着急的,低声说道:“你这,你这可是摊上麻烦了……怎么办啊?”
六丈原城隍倒是早就知道我手腕上有个死人记,但他不知道是这么个来头儿。
“这下好了,人证物证俱在,还不褫夺了神位,让他被雷劈几次?”
“说的是,这下,保不齐十里铺子城隍庙,又要换主啦!”
“也是遗憾,好不容易,才有一个强过九里坡城隍的,可惜了……”
“自作孽,不可活,没办法。”
“大人,小的上报这个情况,不知道能不能,为刚才的殿上咆哮,将功补过?”黑痣皂隶满怀希望的说道:“您可亲眼看见了,哪一个城隍能让死人给带上这个?这不是定情之约是什么?不是心甘情愿的要跟那个死人保持联系,这死人记,就印不上他!他心里有鬼!”
“心里有鬼,这话真是语带双关,妙啊妙啊。”有一些看我夺风头,不太顺眼的城隍低声说道。
黑痣皂隶一听,更是沾沾自喜,斜着眼睛就看向了我。
其实黑痣皂隶长相还是挺忠厚的,方头大耳,一看就特别老实,值得信任。
一个老实人背地里给你插刀,更让人心里冒凉气。
“这件事情,下官倒是认为,其中可能还有蹊跷,不好这么早下定论。”更让我没想到的,是我身边是九里坡城隍忽然对着阴间主人的位置行礼道:“那个煞,下官也见到过,但是照着下官所见,那个煞分明是想着坑害十里铺子城隍,实在不像是有男女瓜葛的样子。”
我一下给愣了,卧槽,他能替我说话?
这话一出口,黑痣皂隶也没反应过来,喃喃说道:“这……不应该啊……”
接着他就反应过来了,大声说道:“九里坡城隍,你是不是也有什么把柄给落在了十里铺子城隍手里了?你这是跟他互相包庇,你敢在大人面前撒谎!”
“肃静!”那些皂隶都看向了黑痣皂隶,黑痣皂隶顿时就不吭声了,但视线还是死死的投在了九里坡城隍脸上,咬牙切齿,像是恨不得把九里坡城隍给生吞了。
“本神只是对事不对人。”九里坡城隍冷冰冰的说道:“你有什么能反驳本神的,只管拿出来说——再说了,本神的一举一动,自有仙官记录在册,要是本神有什么说的不对的,也大可以请仙官来查,到时候如果有本神的谬误,本神愿意致歉,可本神如果说的是实话,你一个小小的皂隶,血口喷人,污蔑上官,还在大人殿前咆哮,几罪并罚,你到时候是个什么下场,想必心里也挺清楚的。”
黑痣皂隶死死的瞪着九里坡城隍,咬牙切齿,却也带上了一丝惧色,还有点不甘心,像是觉得这一场官司,他输不了,所以继续死死的就瞪着九里坡城隍。
阴间主人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十里铺子城隍,你倒是亲口说说,这个死人记,到底是怎么来的。”
我大声说道:“大人,这个死人记,确实是一个女煞留在我身上的。”
“哎呀,承认了!
“承认的倒是挺干脆的……”
“你怎么这么冲动?”离着我不远的三里屯城隍像是也没想到我一下就认了,立刻悄悄的碰了我一下:“你就不能找一点借口?这可倒好,人家要打你,你不还手,还把脸伸过去给人打!”
“谢谢好意,”我低声说道:“有理走遍天下,我不怕。”
“还有理走遍天下……”三里屯城隍都被我给气的说不出话来了:“你不是不知道,你心里得有对方,对方心里也有你,死人记才留得下,这个证据,你算是翻不了盘了。”
我心头一动,我先例有她,我自己知道,可她能给我留下这个,这就是说——她心里也有我?
“你还笑得出来!”三里屯城隍恨铁不成钢,索性转了头,看也不再多看我一眼了:“随你去,随你去吧。”
“女煞……”阴间主人的声音听上去,却更愉悦了:“这个女煞,跟你,真有男女私情?”
“回大人,”我大声说道:“之前只是我有,现如今,我们两个,应该都有,正是两情相悦。”
这话一出口,大堂里面一片哗然,有的很生气:“竟然当众说出这种话,简直无耻!”
“活人就是活人,活人的劣根除不得!”又有城隍义愤填膺的说道:“恳请大人将十里铺子城隍雷击示众,不然的话,开了这样一个头儿,若有姑息,必定将城隍的风气都带坏了,以后还不知道出多少祸患!”
照着你这个意思,我还能引领一个神鬼自由恋爱的潮流还是咋?
黑痣皂隶更激动了,我认识他这么久,还真没看见他这么高兴过。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境地,你还是快点做打算吧!”六丈原城隍脑子快,立马说道:“刚才,城隍爷还因为你赛神会上的优胜,许给你了一个愿望,在这个愿望没被大人褫夺以前,肯定还是作数的,你快趁着大人还没罚你的功夫,跟大人用这个愿望,讨一个饶,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以后,千万不要再犯了!”
“我为什么要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浪费我一个愿望?”我施施然的说道:“不换。”
“你……你真是……”六丈原城隍没想到我能这么倔,一下也跟七里台城隍似得,梗的说不出话来:“你真是……好言劝不得赶死的鬼!”
“在场众人,可不都是鬼吗?”我好整以暇:“哪一个,是劝劝就不用做鬼的?”
六丈原城隍一瞪眼,更是说不出话了,只剩下了叹气,白胡子一甩一甩的。
这下,九里坡城隍看向我的那双丹凤眼,都带着点不理解。
“大人,您听见了,他承认了!”黑痣皂隶一下就兴奋了起来,也忘了刚才被那些个皂隶威胁了,冲着阴间主人的位置就大喊大叫:“他认了,他该罚,他不配坐在十里铺子城隍的这个位置上!”
“是啊,这种城隍不被雷击,天理难容!”
“只盼着,今年击了这个不知道做神伦理纲常的活人,能把十五园的城隍给救回来。”
我瞅了黑痣皂隶一眼,接着就说道:“大人,我手底下这个皂隶的话,应该也算是说完了,那剩下的,就轮到下官来说了。”
“你?”其他一些城隍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还嫌自己的罪过不够大,要给自己补上点?”
阴间主人没有理睬其他的城隍,声音还是很和缓:“你说。”
我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个煞,其实也不是别人,正是我李千树以前做普通活人的时候,娶的媳妇。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的,所以,这怎么能算是私情?这是正常的夫妻之情。”
“你胡说八道!”黑痣皂隶立刻大声说道:“那个煞,跟你前后脚来到了十里铺子,不,甚至比你来的还要更早一些,小的一直盯着城隍爷您,您什么时候跟她明媒正娶过?在大人面前竟然还敢撒谎,这是要追加天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