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休息吧。”
叶栗扔下这句话就直接开车走了,但倒是准备好了地图之类的东西。格润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跑到二楼将箱子推进了主卧,过了一会儿才把脑袋探出来。
“抱歉队长,我应该先问问你想住哪间房间的。”格润看起来有点抱歉,但完全没有把房间让出来的意思:“你想住哪间。”
“我住你隔壁就可以。”
队长这么说,而格润毫不客气地笑了一下。
“队长你真是个好人。”
然后就“嘭”一声把门关上了。
队长自己进了房间,把衣服拿出来挂好,坐在已经整理好的床垫上——这里很明显是有人细心收拾过的,每个角落都很干净,并没有久无人居的那种阴森冷清的味道。
就算是床单,闻起来都像是早上刚被太阳晒过。
“那是当然的。我亲自晒的。”
晚餐前队长对此表示了感谢,而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有出气没有进气的苏格兰场实习警官在猛地喝了一杯咖啡缓过命来之后说,然后抬起头对着正在厨房里做饭的背影用中文嚷嚷。
“看到没有,人家美国佬都比你识货!”
格润敲了两下炒锅:“别打扰我行云流水一般地烹饪过程,否则给你吃糊的。”
叶栗撇撇嘴,继续瘫在沙发上,把整个身体都放松下来让海绵支撑起自己的重量,毫不顾忌身旁还有个闻名遐迩的世界级英雄。
“嗯,你看起来挺累的。”
队长坐在那边,觉得有点尴尬,于是试着没话找话:“你说你是苏格兰场的警察,那么从苏格兰赶到伦敦,路上应该花了很长时间吧?”
“我是实习的,”叶栗纠正说:“而且虽然我是苏格兰场的,但我的办公地点其实在伦敦。”
格润端着一锅红烧肉出来的时候,叶栗正在跟队长科普英国警察的系统。那个黑发黑眼一脸厌世的姑娘托着下巴,吐槽着自己的顶头上司。
“你背后吐槽雷斯垂德他老婆迟早跟人跑了,不怕他知道吗?”格润瞥了瞥一脸正经的队长:“他是你的顶头上司吧?”
“那又怎样,他也开除不了我。”叶栗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鼻子动了动:“而且比起永远在人前吐槽他老婆要跑的上司弟弟,像我这种还是会尝试着帮他挽回老婆的心的好看的小姑娘就是天使好吗?”
“我记得我也就几天没见过你,怎么你的脸皮就已经以放飞自我的速度开始无限繁殖了?”格润问:“谁改变了你?”
“万恶的老牌资本主义帝国。”叶栗又闻了闻红烧肉的味道:“扶朕起来,朕现在有力气吃饭了。”
格润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搭了把手给叶栗。叶栗恨不得整个人糊在她身上,基本上是被格润拖到餐桌前的。
“抱歉,让你看到了中国人这么不堪的一面。”格润抬头对队长说:“我们中国人其实不都像她这个样子的。”
叶栗冷哼一声,拿着筷子敲碗:“饿饿饿!”
“还有个土豆丝呢!”格润给队长也拉开椅子:“再等我十分钟。”
十分钟之后,格润带着土豆丝和蒸好的扇贝回到桌子前,顺便把电饭锅也拿来了。顺手给三个人都盛了饭之后,格润又给队长单独拿了个盘子,把菜分了一些过去。
“我们一般吃一个盘子的菜,”格润说:“怕你不习惯,先把你的分出来。”
队长点点头,一个人就着一个大盘子吃自己的,然后看着叶栗一边吃饭一边把自己不吃的东西扔给格润。
“你不觉得自己丢人吗,在你年过20之后还要把青椒丢给别人的时候?”
“反正你喜欢吃青椒,丢给你这叫我成人之美。”
叶栗完全不像是之前跟队长握手的那个干练警察了,完全胡搅蛮缠,拿着碗不让格润把红烧肉拿走:“我爸妈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这么对我!”
“就是因为养我这么多年我才不能让他们唯一的不孝女因为营养不良而大脑萎缩!”
格润伸手去抢:“天天就知道吃肉怎么不胖死你!”
“我平时都吃菜!你来我才能吃点肉啊!”
叶栗抱着碗:“不信你去问哈德森太太,或者华生也行啊!”
“哈德森太太你天天帮人家洗碗扫地,华生你天天威胁着要骟了人家,一个收了你好处一个受了你威胁哪个会跟我说实话?”
格润脑子清楚得很:“要么把肉给我放回来要么给我吃菜!”
叶栗闻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着肉送进嘴里嚼嚼嚼。
“反正我不吃菜,你打死我吧。”
她一副无赖的样子,指指自己的脸:“往这儿打。”
格润对自己这个发小很是无语,并且异常看不上在吃晚饭后看她又瘫在沙发上的模样——她时刻紧张惯了,有时候稍微打个盹儿的功夫就紧急集合,来来回回几次也没办法完全放松。
怎么说,还是有点羡慕的。
格润给叶栗泡了一袋子茶,对方一边万分嫌弃这是超市货一边喝了半杯,起身洗澡去了。格润洗完碗,走到院子里吹风,就看到队长也站在那里。
“你的朋友去休息了吗?”队长问:“她今天工作应该很辛苦吧。”
“嗯,去休息了。”格润也伸了个懒腰,动作简直跟叶栗一模一样:“她每天都很辛苦。”
“你们感情真不错,”队长看看格润的那个很是以朋友为傲的表情,想到了自己的朋友:“你们虽然不在同一个地方,但是时不时能见一面,而且见面的时候完全不像是分开过一样。”
“我有时候也很为这个而苦恼,”格润一本正经地说:“想想看,她对一个世界级的英雄毫不尊重,任意驱使。”
格润说到后面自己也开始笑,然后对队长眨眨眼睛。
“你想起巴恩斯中士了吗?”
她从来没有用“冬兵”这个词称呼过他,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队长的错觉,每一次格润这么称呼巴基的时候,他总觉得格润对他的朋友尊敬到了极点。
就像格润曾经说的那样,她相信为国参战的军人,相信想要保护所珍视的东西的心情,相信那身军装。
“我现在都不知道他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队长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能为他做点什么。”
格润看着队长,大概也知道为什么钢铁侠会跑过来跟她商量巴恩斯中士的事情了。恐怕就是因为太过重视,队长对于自己挚友的处境完全无法下手。他面对的。是一团早就理不清的乱麻。而他,狠不下心快刀斩下打破朋友如今的生活,又不希望这团乱麻继续纠缠下去让朋友永远背负骂名。
大概只有旁的人,才能不顾忌这些了。
格润双手抱胸,想说什么。
“队长,我……不知道怎么劝说你,我只能拿自己举例子。”格润抬头看看楼上:“如果哪一天,我遇到了什么问题,只想要龟缩在自己的壳子里过日子而不去想别的,叶栗是一定不会允许的。因为她和我都知道,尽管龟缩可以让事情平静下来,但解决问题才是最终之道。而我或许会因为直面问题而感到一时疼痛,但事后我是不会记恨叶栗的。”
她挑挑眉毛:“我们是朋友,而且属于比较志同道合的那种,所以她拼了命坚持要我做的事情是不会和我做人的原则相悖的。”
队长看着格润,沉思着什么。
“不过我是不知道你和巴恩斯中士算不算我们这种。”格润摊摊手:“要知道,我从十岁开始到十八岁基本上就没跟叶栗分开过超过十分钟,她连上厕所都要带着我。”
“为什么我听你这么说只觉得恶心,明明是你要跟着我的。”
叶栗的声音从阳台上传来:“我当时的善良竟然成了你现如今心灵毒鸡汤的资本了吗?”
“我才是善良的那个,蟹蟹。”格润反击:“总觉得下水道里会伸出一只手的从来不是我。”
“可是下水道的确能伸手啊!”
叶栗说:“就算害怕这个有什么可耻的!”
“所以你是承认是你一定要我陪你的了吗?”
格润和叶栗因为这个辩论了起来,队长有点疑惑地听着两个中国人在英国用英语争吵着她们初中时候的事,两不相让。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队长莫名其妙地知道了很多格润之前的事情,比如她因为叶栗害怕想办法灭了整个高中的蟑螂、因为叶栗馋而开始学在寝室里用热水壶煮意大利面等等等等。两个姑娘的整个青春似乎都要在吵架里被概括出来了,而就在马上吵到高中毕业的时候,叶栗的电话响了。
“雷斯垂德!!!”
叶栗尖叫:“又是他!!!”
队长现在觉得,叶栗肯定不会有帮助雷斯垂德挽回他妻子的心的好意了。
叶栗的头发还没干透,一边披着衣服一边穿鞋,直奔停在门口那辆车。
“等我回来继续,没理由伦敦主场我还吵架输给你!”
叶栗叼着面包,吐字竟然很清晰:“夜宵我要吃馄饨!”
“你要跟我吵架竟然还敢点菜!”
轿车迅速启动起来,叶栗一转方向盘整个人就随着车消失在了弯道之后。格润看着车的轰鸣声消失,叹了口气转身回去。
“队长,”她问:“吃馄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