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宜公主最近极安静。
平日里连沉水苑的门都鲜少出。
蓝田私下无人时,不客气地说,“阏氏,您日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助单于成事?”
静宜冷冷瞥她一眼,懒得解释,低头看书。
蓝田到底不敢太过分,气得掀帘而出。
静宜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一个奴婢也敢在她面前叫嚣,暂且留着她迷惑苍国单于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奴婢就是奴婢,以为出门交际才能办成事?
非也!
她坐在沉水苑,尽知天下事。
她从架子床头的暗阁里取出一封信,细细地读着,越读越高兴,嘴角扯出一抹笑。
隔山打牛、借力使力,岂不妙焉?
当务之急,是准备一身华服,突显她丰腴美好的身形,在宫宴上将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她的身上。
宴会焦点,只能是她!
凤怡宫的皇后也很安静。
自上次被圣人怒斥后,好久没有作妖。
耿尚宫暗中松了口气,以为皇后殿下想明白了,只要自己不作妖,哪怕没有子嗣,她的中宫之位终将稳固。
可惜的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承恩侯夫人柳氏求见。
夫人一入凤怡宫便暗示皇后挥退下人,母女俩说起了悄悄话。
“这,不行吧!禁茶令是圣人下的……”
“侯爷打听过了,哪里是圣人下的,都是孙家独断独行,圣人无奈才应允,听说当日孙东家还挨了好一顿训。”
皇后依稀听说过此事,但她连日被恐惧的情绪笼罩,实在没有精力详细探听,所以,对于禁茶令也只是了解个大概。
“母亲,既然圣人下了令,那便是同意孙家所为,咱们这时候逆令行事,只怕不妥。”
“殿下,此事侯爷办得极为隐秘,再说了何必与银子过不去。您在宫里,可不也需要银子?”
一句话说到皇后的心坎上。
她千叮咛万嘱咐,“定要小心行事,若无百分百的把握,万不可行事。”
“诶!”侯夫人答应的好好的。
回去转告侯爷时,侯爷不屑地说,“妇人之仁,世上哪有百分百的事,不冒些险,哪里能赚银钱?他孙家,在初发家的时候,定然也有不少脏污事。”
侯夫人还想再说什么,侯爷不耐烦地挥挥手,“好了,此事,老夫自有决断,夫人不必担忧。”
侯夫人离去后,小儿子柳庆舟从博古架后转出来,“父亲,圣人下了禁茶令,咱们悄悄地卖茶给羌国,真的无妨吗?”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咱们柳家是如何起家的,你不知道吗?”侯爷不耐烦地说,”原本过些日子想叫皇后下懿旨,将你的三姑娘许给孙榛扬,不料圣人横插一杆,哼,咱们不想法另外生钱,这日子没法过了。“
柳庆舟岂会不知?
他们害了大房,夺了伯祖母的嫁妆,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但,圣人不同于大房,圣人手握生杀大权,岂可轻视?
他还想再劝一劝父亲,务必低调行事。
近年,父亲有些自视过高了。
当年那些局,全靠祖父百般谋划而来。
祖父去世前,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将伯祖母带离老家的那间屋子。
但父亲没过几年便忘记了,在门荫封侯后,便举家搬至京城,甚至带来了伯祖母。
他提醒父亲,祖父说过,他们离开了,伯祖母也不得离开。
但父亲说,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年涉事的人,包括当事人都死绝了,伯祖母一个老妇,还有翻出浪来?
将她留在老家只有不安全,万一下人疏忽,反倒容易出事。
见父亲心意已决,他只能妥协,但一直命人紧紧盯着关押伯祖母的民房。
他始终不能安心。
不知为何,在这个看似老态龙钟、毫无反抗之力的伯祖母身上,他总能感受到一股隐约的威胁之感。
深夜的民房。
孙榛扬再一次通过地下通道,来见曾姑祖母。
“曾侄孙有违曾姑祖母所托,圣旨已下,不日当大婚。”
柳孙氏初听到消息,也吃了一惊。
她非常满意眼前的晚辈,曾想过将慕杨嫁回孙家。
找到慕杨时,她已然嫁予首辅,她便弃了这个想法。
“杨家是太后的本家,圣人没有亏你,倒真是门好亲。”
孙榛扬心里也明白,只是不甘心。
他,见过慕扬后,便深深地为她的气度折服,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但事已至此,只余下深深地叹息。
今生只能当她是自己的妹妹了。
“茶,递到圣人跟前了?”柳孙氏问。
“递了,圣人追问是谁制的,茶名是什么。”
“很好!”瘦得皮包骨的柳孙氏目眦欲裂地说,“柳乙柄,你的确厉害,可你活不过我,余下岁月便是你子孙后代的噩梦了。”
“阿榛,别再来了!柳庆舟继承了其祖父的狠毒与谨慎,时至今日还盯着这间破屋。
明日开始,我要重新回去过活。
若有事,我会联系你。若我未联系,你便不要再来。
现下,还不到时候。”
孙榛扬立刻起身抱拳应诺。
从后巷离开后,他果然在附近看到了几个暗影。
他冷冷一笑,闪身离开了。
某座深宅大院。
“一切安排妥当了?”
“是,主子。”幕僚迟疑地问,“主子,您真的决定了?万一被圣人知晓,只怕惹祸上身。”
“哼,与其苟延残喘,不如放手一搏。
当年,若不是首辅与太后密切合作,赵鉴岂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坐稳帝位?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变数柳慕杨,岂可轻易放过?务必要引得首辅与太后彻底决裂。
到时候,看他赵鉴还怎么耀武扬威。
哼,务必将一切证据指向柳皇后,由她给咱们背锅,定然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