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男子叫王挚城,是王威的小儿子。
说起这个王威,可是大豫响当当的人物。
他挂四镇节印,身兼江都、陇西、河中、朔南四镇节度使,手中握有大豫大半兵力,控疆万里,军威遍布大豫、苍国、羌国、歧国。
王威与首辅韩屹一武一文,成为大豫的中流砥柱。
其最宠爱的长女王蕴衾嫁予韩屹为妻,可惜她无福,产女后绵延病榻多年,终油尽灯枯而去。
马车里的小女孩,便是首辅长女韩楚褚。
父亲是首辅,外祖家是四镇节度使,小丫头被养得威风凛凛,任谁也不怕。
母亲在世时,因病体无法照顾她,她一直跟着韩老夫人住正房。
直到首辅再娶慕杨,新婚当日,老夫人便将她交给了慕杨。
慕杨为了照顾她,将她安置在清泠居的耳房。
自己还是个刚刚及笄不久的小姑娘,便要照顾继女,说不委屈是不可能的。
但慕杨打小失了父母,怜楚褚同她一样幼年失母,便像姐姐一样照顾她,亲自料理她的衣食,日日带她吟诵、刺绣、耕种、玩耍。
慕杨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只是单纯地真诚以待,该管教时管教,该嬉闹时嬉闹,该奖励时奖励,该责罚时责罚,不留丝毫情面,竟意外赢得小丫头的欢心。
从此娘亲娘亲唤个不停。
韩老夫人气得险些血液逆流,恼怒自己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了。
这次是王夫人思女病例,王威便写了信给韩屹,将外孙女儿接去江都,陪王夫人住一段时间,解解心结。
故而慕杨提出和离时,楚褚不在府中。
原本打算再住小半年,某日突然收到韩屹的书信,命楚褚速归。
无奈,王夫人只得将宝贝外孙女送回,还特意命小儿子王挚城相送。
马车停在了驿站。
楚褚当先从马车里钻了出来,王挚城一把抱着她进了门。
后一辆马车里缓缓下来一个清瘦美人,腰肢纤细无比,似乎风一吹便会断。
脸上神情无比委屈,大大的葡萄泪里蓄满了泪水,“四哥,等等小妹。”
当先两人像是没听到般,直接进了驿站门。
她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呆呆地红着眼眶立在门前。
“小姐,进去吧,您身子弱,万一受了寒,大人可要心疼的。”
王挚城冷冷瞥了眼门外摇摇欲坠的病美人,转头吩咐侍卫,把四小姐叫进来。
侍卫出门传话。
不久,美人娇娇弱弱地扶着丫头的手进了门。
“小舅舅,为何唤她,她爱站让她站呗。”
“你以为我怕她?我不过是怕老头子啰嗦!”
四小姐名唤王蕴希,是婢生子。
其母难产,出生即失母,一直养在王夫人膝下,倒是挺得王威的疼爱。
长女去世,王威心痛难忍。
心疼归心疼,为了继续维持与首辅的姻亲关系,他提出将四女嫁与首辅为妻,也能更好地照顾楚褚。
首辅拖着一直没有答应,直到太后殿下下了懿旨,续娶了柳慕杨为妻。
对于这件事,王威不是不生气,但王夫人劝他,四小姐虽养在她膝下,到底是婢生子,正经人家谁肯娶为正妻,何况还是堂堂的首辅大人?
未来府内的来往人情,都是正妻负责,哪家主母愿与婢生子交往?
王威一想也对,这才消了火气。
四小姐知晓后,气得撕坏了无数条帕子。
这么多年,她一直小心伺候主母,百般讨好。
原本以为自己养在主母膝下,能成就一段好姻缘,当她得知长姐去世后,心思便活了起来,一心想踩着长姐的尸骨嫁进首辅府。
岂料首辅始终不答应,而主母非但不帮她,还在父亲面前上眼药 ,让她多年的心血打了水漂。
于是,她转而讨好父亲。
终于,父亲被她说动,愿意将她送与首辅为妾。
不过,父亲说了,首辅肯不肯纳她,他管不了,得看她自己的本事。
她信心满满,江都那么多男子,哪个不是败倒在她的泪水攻势下?
区区一个首辅,只要自己小意温存,还怕挣不得一席之地?
安排好食宿,三人便坐在堂上用膳。
楚褚见小舅舅喝酒,也闹着喝了一口。
四小姐见状,立刻出言阻止,“楚褚,小孩子不能喝酒。”
楚褚理都不理她,浅酌了一口,顿时被辣得呛了起来。
王挚城哈哈笑起来,四小姐不赞同地说,“四哥,你也不劝着点,楚褚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王挚城一听这话,啪得一声放下酒杯,冷声道,“你懂事,我们王家就你懂事,上赶着做妾,谁能比你懂事?”
一句话噎得四小姐涨红了脸,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楚褚:是气的!气死她才好!
四小姐眼泪哗哗地流,“四哥,我也是为了父亲,为了王家!”
“切,得了吧,咱们王家有楚褚呢,血脉是断不了的。”
四小姐紧咬下唇,腾地站起身,胸口上下起伏,扔下句“我吃饱了”,转身便上了楼。
余下两人根本没有受其影响,自顾自欢快地享用着美食。
楼上的四小姐阴沉着脸,你们给我等着,待我飞上枝头后,有你们好看。
珍瑰阁的慕杨此刻正阴沉着脸,看着跪在堂前的马隽。
她的面前,有一张打开的纸,赫然便是孙榛扬悄悄塞进好手中的。
今日打开一看,吓了一大跳,上面赫然写着几个人名,最后一个竟然写着:马达哈。
她顿时明白了,马哈达从来都是孙榛扬的眼线,那自己这么些日子来的一举一动岂不是全在孙榛扬的眼里?
他,到底想干什么?
“说,你混到我身边的目的是什么?孙榛扬给你什么任务了?”她咬牙切齿地问,一想到身边人竟是旁人的眼线,便通身恶寒。
“夫人,小的真的没有背叛您,珍瑰阁的事,小的一个字也没往外说过。”
马隽着急地道出原委。
原来,他不是真正的马达哈,真正的马达哈在前年的疫病期去世了。
他则是买通司礼监的人,净了身后,直接顶了马达哈的名字。
“夫人,您要信我。”马隽一脸急色,“我有证据!”
马隽拆开亵衣夹层,将东西取出,小心地呈给了慕杨。
慕杨看后,久久不语,“你,为什么这么做?”
马隽低头沉吟良久,“为了活命!”
慕杨的双眼泛起热潮,她闭了闭眼,再次睁开,里面清明一片,“起来吧,日后与孙榛扬联系的事,由你负责。”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