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将鲁必逊送回使臣馆后,便纷纷退下,其他臣子也都回了房。
屋子里只有鲁必逊和刚刚扭人的贴身下属。
待人全部退下后,鲁必逊猛然坐起身子。
此刻,他的眼里一片清明,哪里还有适才醉酒的样子?
“王爷,奴趁乱,已派人同西凌亲王接洽了。”
“嗯,你办事,我放心!”鲁必逊的声音清冽甘醇,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清泉。
“明日,拜帖安排了吗?”
“已安排,明日一早会递到首辅府。”下属虽一丝不苟地回答,但心中始终存着大大的疑问。
鲁必逊瞥他一眼,“问吧!”
下属感慨,到底是小王爷,自己心中所想,意一丝一毫都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
“王爷,西凌亲王不是已抛来橄榄枝了吗?您为何还非要去首辅府呢?”
“哼,愚蠢!”
下属被骂,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端正地行了军礼。
“西凌亲王若是个成器的,当年皇位便不会落到小他很多岁的皇弟手中。”
旁人或许不了解,他岂会不知?
大豫,最厉害的还得是首辅啊!
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来。
赶在苍国使臣进城前离京的王挚城,命下人像捆粽子般,将王蕴希用被子裹得紧紧的,一把扔上马车。
原本喝了药睡得沉沉的王蕴希,被生生地扔醒了。
她原本身子就不舒服,又被狠狠地一扔,整个头疼得像要被劈开般。
她忍不住叫骂了起来。
可在听说是自家四哥命人扔的她,当下噤了声,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但她打定主意,回到江都后,定要到父亲跟前哭诉一番,给这位傲慢的四哥上上眼药。
不知何故,马车驶得飞快,就好像身后有追兵似的。
王蕴希卧在马车上,整个人被甩得东倒西歪,头一再地碰到两侧的马车壁,真正是雪上加霜,疼痛难忍。
她想斥责马车夫,但马车驶得飞快,她又体弱无力,发出的声音微弱得根本听不清。
她只能强忍着,并在飞速的车厢里,勉力稳住身子,减少晃动。
经过百般努力,她终于稍稍稳定了。
蓦地,耳边传来马车夫的“吁”声,马车一个颠簸,驾车的马竟双双直立起前蹄。
车夫一把扯紧缰绳,死死地控制着马匹,不让它们失控。
可由于停车的速度太快,她一个不注意,顿时被甩出了车厢,砰地一声掉到地上。
她浑身上下的骨头像被撕裂般,惨叫声才到唇齿间,人已经疼晕了过去。
随行的丫头目眦欲裂地惨叫起来,“小姐!!!”
丫头虽然担心她,但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整个人被甩到车厢顶部,又重重地跌落下来。
摔得她眼冒金星,疼得再说不出一句话。
王挚城发现了不对,即刻打马返回。
一见到躺在泥地上,弄得一团脏污的王蕴希,脸上的眉头皱得死紧。
“怎么回事?”他厉声问马车夫。
马车夫此刻惊魂未定,整个人还处于浑浑噩噩之中,竟一时结巴地说不出话。
王挚城于是打马来到马车前,仔细查看起来。
这一看,惊出他一身冷汗。
原来,路上竖着几把尖刀,刀刃、刀柄深深地埋在泥土里,只露出一点点刀尖。
马匹驶过来,前蹄踩在尖刀上,顿时疼得直立起来。
马匹受伤受惊险些失控,倒是幸亏马车夫机敏,及时拉着马儿侧跃了一下,这才避免了它们再次受伤,彻底失控。
“挖!”王挚城黑着脸下令。
他虽然不喜王蕴希,却也见不得有人在王家头上撒野。
刀,带着柄被挖出泥土。
他操起其中一把,从刀尖开始,一寸一寸查探。
终于,在刀身同刀柄的接缝处,看到了半个“屹”字。
韩屹?!
他顿时苦笑起来,“不用挖了,重新挖开,把这些刀横着埋进去。”
下人一惊,“大人,这可是证据!”
证据?
谁敢拿捏首辅韩屹的证据?
非但不能指证,甚至还要帮着他销毁证据。
韩屹做事从来小心谨慎,绝不会留半点把柄给人。
今日刀身上的半个“屹”字,分明就是他刻意留下的。
既是用来报复王蕴希,也是为了告诫王家,不,是为了告诫他,若他没有按承诺处置王蕴希,他韩屹一定会加倍奉还。
他再一次地苦笑!
这个韩屹,原来也是这么小心眼的一个人。
为了自家夫人,他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他不由感慨:再是铁汉子,遇上命定的爱人,也会瞬间变成死忠狗!
他再次转到车后,踢了踢还躺在地上的昏迷不醒的王蕴希,“把小姐抬进马车,前面小镇停下,找大夫诊治。”
原本还在哀哀哭泣的丫头,一听到这话,当即上前便要扶起小姐。
奈何她力气太小,根本搬不动人。
她看着王挚城,刚想开口求助,王挚城却已经指着四个小厮,“把她抬上去。”
“不,不,”丫头惊恐地阻止,“四少爷,小厮怎么能抬小姐,这于小姐名声有碍,能否请您……”
丫头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他冷声打断,“都上赶着要做妾的人,还有什么好顾忌的?还不动手,等着挨鞭子吗?”
丫头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小姐,被四个壮汉提着手脚拎到马车上。
她的眼泪又刷刷地往下掉。
王挚城见一切重新稳妥,便骑马离开。
离开前,他回头对小丫头说,“为你好,小姐醒后,就说是你将她抬上马车的。”
丫头闻言,连声点头。
原来四少爷还是存着好心的!
他不是不顾念小姐的名声,只是出门不外,委实不方便而已。
反正小姐也不知道真相,就让她以为是奴婢做的吧。
真是个实诚的小丫头,想法令人拍案叫绝!
马车重新驶了起来。
这一次,倒是四平八稳的。
兴许是马车夫也惊吓到了吧,这才真正用心赶起了车。
嘤咛一声,王蕴希悠悠转醒。
有那么一瞬间,她根本记不起自己身处何方。
当看到身边红着眼眶的小丫头,和晃动的车帘时,她才恍惚明白过来自己还置身马车上。
痛感同时来袭。
“好痛。”她痛呼出声。
“小姐,马上到镇上了,四少爷说给您请大夫诊治。”
马车终于到了镇上。
一行人找了一家客栈,王挚城一把抱起王蕴希,打算将她送进客栈后,再命人去寻大夫。
可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
如果第一次是人为,那第二次绝对是天意。
正在王蕴希被抱出马车的时候,天上飞过一群鸟雀。
“啪”的一声,一坨鸟屎正中王蕴希脑门,臭味直冲她的鼻翼,令她作呕不断。
“啊!”她发出惨烈的叫声,“四哥,快替我擦擦。”
王挚城翻了个白眼,自己虽是男子,却也嫌弃此物。
当即像是没听到般,继续抱着她快步走进客栈,嫌弃地将她放到床榻上,回身便走。
“替你家小姐清理一番!大夫马上就到,若让外人看到,会被嫌弃。”
话音刚落,大夫便掀帘而入。
这是个年轻的大夫,在见到王蕴希的惨状后,竟大笑了起来,“杠头开花,好彩头!姑娘,你即将迎来好运!”